王二卻不以為然地笑道:“說這個作甚,山高水遠,萬裡之遙,我等歸家還要好些年哩。不過孫兄弟所言實在不假,西牛賀州這地兒,也不知怎回事,竟能生出如此多的妖魔。”
“一方有一方的水土。”杜三眼疾手快,將灰馬顛出的貨物退了回去,他開玩笑似的答,“許是我那方養人,這方擅養精哺怪。”
“或許如此。”池鷺從他倆的話語中聽出點意思,便佯裝好奇地問,“難道兩位兄長還另有見識?”
她不善卜算,亦無一雙看前觀後的慧眼,可勝在心思細膩——孫家那支商隊和王二杜三不相熟,可見不是一開始就聚集在一處的,否則同行萬裡,再孤僻的人也該與旁人說上幾句話,話說得多了,關係便近了。
而他們彼此之間如此生分,想來同行不久。池鷺也不怕這話一出就暴露了自己的假身份,畢竟“另有見識”關鍵不在於“見識”而在於“另”。
王二神神秘秘地笑了笑:“不須說那三五日前白虎嶺上的黑風——這個你是知道的,高家不謹慎,丟了好幾匹馬不說,還折了幾個人……誒?我說過高家事沒有?”
池鷺搖了搖頭,順著他的話瞥了一眼高家商隊,見那錦衣公子麵沉如水,手上握著馬鞭,一雙眼睛陰沉沉地,將來往人掃了個遍。
他家的馬身上背的東西遠比其他商隊的馬要多上許多,人也個個垂頭喪氣的,半點精神沒有。
池鷺在他發覺前收回目光,看向王二。
“我這話不好聽——他家主事不像個能乾的,眼光不好,行的貨也不行。”王二點評道,“但也非一無是處,這人有幾分膽氣,直麵妖怪也不怎麼改色。我倆與他同行日久,隱約聽了幾分傳聞,說他膽大是因為他家附近山裡,也住著幾個妖怪……”
“妖怪?”池鷺說,“倒是新鮮。”
“是啊。”王二感歎,“這一路走商,見多了食人飲血的妖,倒少見與人為善的,我聽西方大雷音寺有三藏寶經,能渡一切苦厄,想來那是一個善地,隻是怪哉,怪哉。”
“怎怪?”
他的話讓池鷺一驚。
此時觀音應該還沒有往唐王那裡宣揚寶經,這兩個自稱來自南贍部洲的,怎就知道了如來真經?
她打量王二目光便有了變化,不動聲色地反問回去,卻不意聽到一旁的杜三接話。
“隻是怪哉,這經如何束於高閣,不度妖鬼不度人?”
他們的語氣還是輕輕鬆鬆,池鷺卻暗地裡皺起眉頭,提高警惕。
但她回憶起與他們相見之後發生的一幕幕,鎮定下來,拂開擋路的枝條,學著他們的語氣:“或許佛祖另有考量呢,我等俗人如何看得透。”
“是矣是矣。”杜三撣去馬頸上的落葉,提點似的道,“眾生難渡,理清自家三兩事便好。”
池鷺當然點頭,轉回話題:“王兄,不知那高家所交的,是何妖魔?”
王二憨厚地咧嘴,似閒談佛祖寶經的不是他一樣:“不知不知。他自烏斯藏國來,那處我倆可不熟。”
池鷺心神一震,幾乎下意識地掃了高家旗一眼。
烏斯藏國。
高老莊。
高家的人怎麼會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