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堪堪轉過,她便暗笑一聲,道自己多思多想——那明明白白的旗幟,明明白白的貨物,可不就是來跑商的嘛?
誰讓這個時候,距離取經還有二十多年,唐僧還是金山寺裡的小兒,高翠蘭沒有出生,而與高老莊牽連甚深的豬剛鬣或許已占雲棧洞,或許還不知在何處逍遙。
高家?
高家又不是戲場上的布景,隻會在原地傻愣愣地等著故事發生。
所以,他們會走出烏斯藏國,在外行商又有什麼奇怪?
“高老莊離這可有些遠。”池鷺道,“著實辛苦。”
杜三轉了下眼睛,不知想到什麼,短短地笑了一聲。
他們正行在通衢大道上,有好些小兒遠遠地立在路邊,拍著手,唱著歌,跑跑鬨鬨。
王二對著孩子們咧了咧嘴,回池鷺:“他可不辛苦,該說辛苦的人卻說不得辛苦。”
這說的是那些瘦人勞馬麼,還是……?
不須她問,王二又道:“你家來得晚,不知他家商隊初出門時人聲是如何的‘鼎沸’,而後行經三五十裡,逢山遇水每去一批,不多時便隻剩這幾個……分明與眾人走的是同一條路,彆人平安無事地過去了,他就離奇些,總生意外,不是遇著坎兒就是掉進坑兒,就連虎豹狼蟲也不多聞旁人,偏愛盯著他家。”
杜三也點頭:“那人的運道有些玄妙,若往後肯收斂性子,做個與人為善的員外還好,若起意爭搶,來日必因小失大,悔之不及。”
語畢,他忽然笑了聲,在池鷺詫異的目光中用隨手摘來的草葉輕拍了下嘴,不好意思地說了句:“多言。”
池鷺眼神閃了下,杜三這話讓她回憶起原著劇情,心中浮現幾分猜測——若真是她想的那位,那杜三說的可不是“多言”,而是“讖言”了:
在“收降八戒”一難中,高太公同師徒二人哭訴他被豬剛鬣所欺,誤送了小女一生,可當夜豬八戒歸時,卻同扮成高小姐的孫悟空說,他曾將來曆告知,高太公知曉了,也願意了才招的他。
兩人的說法可算得上是截然相反。
但與早想著除妖,並且已經邀過好幾波道士和尚來門內作法的高太公不同的是,豬剛鬣並不知當夜他所見的高小姐是假,如此,他似乎也沒有需要特意捏造謊言脫罪的必要。
這樣一看,縱使兩人話裡都摻了水,豬八戒的恐怕比高太公要多幾分真。
那麼,豬八戒說的其他話,比如高家家業都是他掙下的之類的……
池鷺沒轉頭看高家那位年輕人,但他的穿著打扮自然而然浮現眼前——她有點好奇,這位究竟是不是高翠蘭的爹?
若是,他貪圖豬八戒力氣,找了他當女婿,後來又生悔,恨不能將當年自己親看的女婿除之後快,倒是有幾分和杜三今日的話應上了。
正想著,忽聽王二“嘿”了一聲,他對著幾個怯生生躲在一旁看熱鬨的小孩招了招手,隨後轉頭與池鷺道:“莫學他,儘賣弄些荒唐話。”
池鷺還未如何,又聽不遠處田間地頭傳來一聲呼喊,那些從王二手裡接零嘴的小孩便似見了人的鳥雀,眨眼就跑了個乾淨。
杜三捂著肚子,邊笑邊揶揄:“你也莫學他,偷拐彆家小娃娃。”
池鷺便輕笑,她何須接話,這倆人自能得趣。
王二臉上窘迫之色一閃而過,他望向那幾個年輕的農夫農婦,假裝不經意地將手中零嘴拋入口中,連著咀嚼了好幾下。
那呼喊的農婦卻不瞧他,將自個孩子看了又看,話沒說上兩句,就抽起手邊麥稈揮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