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回應，很正常。在這個階段，陳懸得習慣石湘的沉默以對，她猛地推開房門，用力表現地像往常一樣，嘴裡嘮叨著，直奔窗戶那兒，扯開窗簾，整個房間碰到光亮後，似乎生機勃勃。

“彆躺著了，躺這麼多天也足夠了，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日子還得過。我出去辦點事，一會兒就回來，你抓緊起床。”

陳懸完成任務，假裝絮絮叨叨走開了。

房間亮堂多了，窩在床上的石湘目光呆滯盯著窗外，慢吞吞地從床上爬起來，赤腳走到窗戶邊，揉著雙眼，打算重新拉上窗簾前，掃了眼窗外。

她的房間在二樓，視線正好清晰明了地看到穿著黃色玩偶服的何拾拉著同樣穿著紅色玩偶服的何多在衝她打招呼。

他們的裝扮恰好是石湘喜歡的動畫片爆笑蟲子的兩位主人公，這儼然不是巧合。

石湘愣了下，突然一位看樣子六十多歲的阿姨撐著紅色的雨傘站在何拾他們麵前。阿姨還掏出來小型音響放在一旁，動感悅耳的廣場舞曲音量大到仿佛會響徹天際。還好現在是快中午了，不然就石湘居住小區的物業管理水平來說，他們會被扼殺在搖籃裡。

阿姨跳得很嫻熟，動作速度已然很慢了，奈何何拾四肢協調太差，基本跟不上阿姨的節奏，整個好像在做一種很新的運動。

相反，何多有模有樣地跳著，模仿阿姨的肢體動作，真的很像蠕動的小蟲子。跳著跳著，他像是知道此行目的，抬起頭，對著憔悴不堪的石湘肆意微笑。

如此純真。

石湘麵無表情的臉上開始有所變化，而何拾憨態可掬的舞姿慢慢走向瘋魔程度，他旋轉跳躍的時候一個絲滑，跌坐在濕漉漉的地上。

那顆受傷緊鎖的心開始留有一絲縫隙，時隔幾十天後，石湘的臉上再次掛上笑容，屬實不易。

那天之後，石湘雖沒回到以往那種的感覺，至少她願意再次接納這個世界。精神上還是懼怕，暫時沒回到校園，而是在何拾家發廊裡幫忙。

幫忙的話，基本上她都在陪著何多，一起看電視、吃飯、出去玩等等，也算是幫了另一方麵的大忙。她還常做的一件事就是讓何拾教她洗頭的秘訣，拿何拾當小白鼠。

不過，有些人還是樂在其中的，比方說現在客人很少，石湘認真地揉搓著何拾的頭發，何拾的頭發長得不快，現在還處於板寸階段。即使如此，他舒服地躺著，迷迷糊糊睡著了。

過了一會，頭上的動作不在，何拾站起身來，店裡隻剩下何父一人，他問其他人去哪兒了，何父指了指外麵，意思是玩去了。

出門沒看到人，他沿路一直找。現在天色漸暗，路燈還未亮起，小吃店、公園、便利店都沒有，這下他著急了，開始邊跑邊喊。

“何多、石湘…”

何拾接著找，側麵跑來的小孩抱住他的大腿，他低頭一看，正是何多。

見到何拾後，何多一個勁地拉著他去一個地方，他來不及問怎麼回事，隻好跟著他走。

直到來到狹窄昏暗的角落，石湘有氣無力地躺在地上。何拾狂奔過去，將她抱起，看到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頭發上沾著灰塵，手上緊緊握住一把美工刀，此刻的他痛恨自己沒保護她。

而石湘見到何拾趕來後，不顧身體上的疼痛，輕笑道：“你知道嗎？這段時間我隻感受到心裡上的痛，今天被人暴揍一頓後，第一感覺不是疼，而是爽，你說我是不是有病？”

何拾知道她這段時間的痛苦，這股勁太過於根深蒂固，無論他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奪走她那份痛，但他沒有放棄，還在堅持。

“這年頭誰還沒點病。你……疼不疼？”他將她抱起，聲音些許顫抖。

“嗯，疼死了。”

她依偎在何拾身上，放肆大哭，仿佛把積攢很久的疼在今天一次釋放掉。從小到大，從未因某些不順心的事而持續積累，直到它爆炸。她的成長旅程中，石淮教會她釋放，而沒教會她收斂，這次她自己學會了。

還記得上次石湘在餛飩店冷不丁跑出去。其實她無法忍受那些人欺負何拾，僅僅是言語攻擊也不行。她跑到發廊店門口，與紅黃藍的發廊小哥們吵起來，一頓爭吵之後，石湘得出了很重要的一點覺悟就是吃了不會臟話的虧，那幫小哥們相當熟練輸出粗鄙的臟話，如此信手拈來。

其實那天回家的路上，石湘就想著讓石淮教教她怎麼用古人的罵人方式回擊那些無恥之人，可未曾想過這件事已無法實現。

幾天後，同樣的地方，躺在地上的人換了，何拾捂著肚子，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用鄙夷地眼神看著一旁躺著的另外幾位“總監們”。

走之前，何拾整理整理褶皺的衣角，噗嗤一笑，轉頭間笑意全無，冷冷道：“欺負我可以，誰他媽欺負我家裡人，我跟他拚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