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夫人的臉。
崔鶯鶯生的白如荔枝般瑩潤的鵝蛋臉,她穿著菡萏色的圓領比甲,底下配的是一條素白色的馬麵裙,便這麼嬌滴滴的,站在他跟前。
“夫君。”小娘子的肩膀瘦弱,正渾身發著抖,盯著他,好長久都說不出話來,“都是我不好。”
竟是比前幾年,顏色更甚。
裴茗光見著是她是又要紅了眼,心裡竟是有些動容,溫聲出言安慰,“陛下器重,才能有我今天的位置,那內閣眾人哪是好相與的,推杯換盞,虛與委蛇,也是常事。想你一個家中嬌養的小娘子,著實不必蹚這樣的渾水。”
他第二次,向自己解釋。
這更是讓崔鶯鶯吃驚不小!
“我是夫君的妻,便該與你同甘共苦。”她顧不得滿腦子的思慮,隻想告訴他,“我年幼時,體弱多病,一直在外頭養病,性子也孤僻,是不大中用的。可今後,我卻也會慢慢與官員妻女交際往來。”
他倒不是這個意思。
但聽這個小娘子,一番赤忱,說要為他變了性子做些麻煩事。裴茗光沉寂多年的心,也不得不動容,這人既然入了門,是要與他搭夥過日子,他也不會針對了她。
崔鶯鶯是曉得裴茗光的底細,他幼年失孤,獨自來京都趕考,起先時候他那些表親都不肯搭理他,是靠著慕貴妃的爹爹加以資助,才熬過了最難的日子。
等發跡之後,裴茗光的那些表親,卻又舔著臉,上門求這求那,勢力的嘴臉。
夫君他真是被這群糟心事,傷透了心!
會疑心,她也會像那些表情那般,也是情理之中!崔鶯鶯抬手解了裴茗光的大氅,則說,“夫君乏累,便由我來伺候您沐浴罷。”
裴茗光抓著在領子上的素手,把她推開了一些,“不必了。”
“夫君,可是嫌我笨手笨腳?”連崔鶯鶯自己都沒察覺,語調之中竟是帶了點撒嬌的意味。
肌膚的溫度是暖的,如同上好的和田玉,攏著這樣的一雙手,他居然就忘了鬆開。崔鶯鶯哀怨的眼神,咬了下唇,模糊了他的眼睛。
裴茗光微眯著眼,“是。”
丟開她的手,往外頭走,可難得,他竟是也不討厭這位夫人的碰觸。
……
崔鶯鶯捏著手裡的帕子,覺得裴茗光這般好生的陌生,仿佛她先前所認識之人,皆不過是他捏出來的假相,用來應付外人的。
今時今日,她已經是他的妻,他也總算不再裝了。
直到貼身丫鬟喜鵲走過來,催促道,“夫人,您也梳洗一番,今夜,務必是要圓房的!”
崔鶯鶯才把帕子都回給喜鵲,她才如夢初醒。
喜鵲輕手輕腳的拉她去洗漱,又拿了牛乳細細的抹過每一寸肌膚,生怕自己不仔細,漏了哪一處。
崔鶯鶯坐在浴桶裡,茫然的問,“夫君他今夜會與我圓房麼?”
“夫人這般如花相貌,大人又是個血氣方剛的男人,哪裡忍得住!”
崔鶯鶯嘴角微動,“夫君他血氣方剛麼?這事,你怎麼看出來的?”
喜鵲苦笑,“我的好夫人!您還把大人當做供奉台上的泥菩薩捧著啊!那等會兒,入了內室,與大人同睡一張床,您是不是怕的連大人的一根手指都不敢碰了!”
崔鶯鶯聞言,抖了抖眉毛,“你是讓我主動些?”
“可不是這麼個理,夫人愛慕大人這麼多年,主動些,這事對您而言,又不難的。”
那倒也是的!
就拿方才來說,分明是她馬馬虎虎,夫君卻沒有怪罪她。
可見他就是個麵冷心熱,極好相處的人。
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她發現了!
崔鶯鶯看了看掌心,她方才在慌亂之間,是趁機摸到了一把,竟是讓她偷偷得逞,那夫君麵容冷冷戚戚,可那身材著實是有料,有胸肌的呢!
喜鵲納悶的問,“夫人,你好端端的笑什麼?”
“沒事。”
浴桶裡的水搖搖曳曳的晃蕩,崔鶯鶯又不傻,才不會和丫鬟說這樣的私密事。
另一方麵,她卻喜滋滋的想,夫君的胸膛那都如此能讓人滿意,至於那閨房之事,他想必是不差的!
出嫁前,娘親也拉著她說過不少閨房之事,說那事,起初有些疼痛難忍,到了後頭,卻是會察覺出幾分趣味來,不許她嬌嬌蹄蹄,就掃了首輔沒趣。
崔鶯鶯忽然想起什麼事似的,同那丫鬟忙說,“你去把壓箱底的那畫本子拿過來給我看看!”
今夜,她一定在夫君麵前好好表現。
屋內點了龍鳳呈祥的紅燭,叫崔鶯鶯精神一震,滿懷激動的等著裴茗光過來。
迎麵而來就是一股冷冽的檀香氣味,卻見著裴茗光已經換了一身,是家常穿的青冥色綢布袍子,踏著夜間獨有的杏仁花露水濕氣而來。
崔鶯鶯隻看了一眼,就羞得彆過臉去,“夫君,好俊啊!”
那男人的腳步微頓,彎下腰,吹熄滅了龍鳳花燭,冷聲道,“歇息罷。”
崔鶯鶯被裴茗光這舉動,整得有點懵,夫君吹熄了龍鳳花燭,難道是不想與她圓房?
房門緊閉,屋內裡頭見不得一絲光亮。
裴茗光腳步穩重,一步一步走到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