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高漲,海風呼嘯,有種暴烈的浪漫。
但沒在海邊吹多久的風,冉伶看起來實在是經不起。晚上十點,虞聽送了冉伶,獨自一人驅車回家。
手機上仍然不斷地彈出消息和電話,來自於冉雪,她涼薄地置之不理。洗漱過後關掉所有的燈和手機躺在床上,對著空洞的黑,慢悠悠的清醒到深夜。
混亂的思緒裡,冉伶這個人斷斷續續地占據了很大一部分。難以避免。
虞聽很早便開始對自己有了解。
虞聽不是什麼好人,虞聽精於算計,虞聽精致利己,虞聽沒心沒肺,虞聽坦誠相見又善於偽裝。
虞聽不擇手段。
冉雪實在是太任性了一點兒,任性到虞聽有些厭惡——那些不斷打來的電話和語氣仍然生硬的認錯短信。真是沒辦法,她要跟冉家的人結婚,因為她自私自利占有欲太強,無法容忍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彆人奪去。
虞聽似乎從小到大,頭到尾都是壞的。
所以她並沒有什麼負罪感,那個弱不禁風的女人因她的話在她懷裡顫抖,飽含情愫時,也是一樣。
慢慢的,虞聽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很多很多年前,父母仍然在世時。
父母仍然在世時,她沒少聽人講起他們的愛情故事。他們年少相識,青梅竹馬 ,大學畢業便領證組建家庭,不到一年就有了虞聽。無論問誰,他們都會說,虞聽父親對母親多麼多麼的恩愛有加,虞聽曾經以此為豪。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擁有無限的純真,天真爛漫,愛管閒事。
小孩子擁有憐憫之心和共情能力,當所有的小孩手上都擁有一支可口的冰淇淋,那個坐在一旁不說話的姐姐很輕易地引起了虞聽的注意。
她眉目恬靜,沒有活力,像一隻停落在秋千上的蝴蝶。
她們說,她是一個啞巴。
虞聽被吸引著走近,停站在秋千麵前,問她,“你怎麼不吃冰淇淋?”
女孩笑而不語,更顯得可憐無辜了。
“是不是沒有錢買?”小孩子心裡沒那麼多選項。
“你妹妹都有,你媽媽好偏心。”
女孩被她的話驚訝到。
“走,我可有錢了,我帶你去買。”
女孩淺笑起來,好像在問:真的嗎?
“不騙你~”
虞聽真的有錢,五六歲的小孩口袋裡一掏就是百元大鈔,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拿在手上揮揮,炫耀給冉伶看,特彆大方的模樣,好像全都要給冉伶花。
“走,跟我來,我知道哪兒有賣。”
於是女孩被她牽著走,兩個人一起逃出院子,虞聽像個小冒險家一樣帶路,帶她去了附近的商場,買了一支自己認為最好吃的甜筒,一起躲在路邊享用。過了不一會兒,大人們就找來了。遠遠看見著急朝自己跑來的父母,虞聽一點兒也不慌張,受寵到驕縱得不需要害怕被斥責。
她隱隱約約記得,女孩從自己的小活頁本上撕下了一張紙,上麵寫著:謝謝你,這是我第一次吃冰淇淋。
好可憐啊。
虞聽上下打量她,瞧著起碼也有八九歲了吧?個子比虞聽要高好多。沒想到活了這麼久,居然是第一次吃冰淇淋。對於小孩子來說這真是難以想象的災難。
於是在父母趕到前,虞聽把口袋裡所有的錢都塞給了冉伶,極為霸氣地對她說:“我跟你妹妹一個幼兒園,不夠了就來找我要。”
女孩笑出了聲音。
早上八點,生物鐘將睡眠不足的虞聽喚醒。睜開眼眸,她對著泄著光的窗簾縫隙回味剛才那個猶如午間甜點一般的夢,有些恍惚。
就算夢中冉伶的輕笑已經被一股名為漩渦一般的虛無力量從虞聽的想象中剝離,虞聽還是很篤定地覺得,冉伶的聲音一定很好聽。
昨天晚上的情節曆曆在目。
冉伶抱著虞聽,在她懷裡發顫。不知道是因為太緊張還是太激動,或者承受不了虞聽突如其來的這樣的請求不知道該不該答應,又已經在心底答應了她。
她的樣子很脆弱,她好像沒有安全感。
虞聽放在腿邊的手輕輕抬起,也抱住了她,將她整個人輕輕地抱在懷裡,就像在幫她抵擋巨大的海風。
她明明知道冉伶的脆弱,卻溫柔又裝傻,擁抱她,又像個冷漠的旁觀者。
虞聽回過神,看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半。許多條未讀消息著急的擺在她麵前,大多都是冉雪在千方百計聯係她。
虞聽沒心沒肺地擱置一邊,從聊天列表裡找到冉伶。她們的聊天停留在昨晚十一點,她們互道晚安。
【早上好】
【起床了麼?】虞聽發。
虞聽生活算得上健康,習慣早起,空腹鍛煉半個小時洗完澡再吃早餐。當這一係列事情完成已經九點半,冉令還沒有回她的消息。
還沒有睡醒。
吃完早餐,虞聽出門去了公司一趟。
虞老爺子身體不好,明麵上已經不太管公司的事。虞聽回國這兩年接替了一些項目,這些項目大多在她回國之前都是虞皓在管著。
虞聽沒多在乎,也沒大多想要,隻是很喜歡自己一伸手虞皓就咬著牙心在滴血無可奈何地將東西奉上的感覺。
開完早會,處理事務到快十一點,虞聽覺得乏了,打開手機看微信,齊憫給她發了條消息:【阿聽,一起吃午飯麼?】
虞聽:【位置】
齊憫:【你公司附近,你最喜歡的那一家意大利餐廳嘛】
“下班了?”
辦公室走進來個身材高挑西裝女人,望向虞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