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山,也並不高,山上雖然隻有室町家一戶,但山腳下有不少人家,沿河往前走一點有個小倉西公園,據說公園河對岸的橫濱南長安還有一家福利院。隻是今天和之前不一樣的是,順著河堤回去的那條路上似乎在進行什麼施工,她不得不往左繞進了居民區裡,從那中間繞道。
而她剛繞進去走了幾步,就聽見了前麵似乎是停車場的地方傳來了人數眾多的咒罵聲。
洋子猶豫了一下,但又不知道還能走哪條路,便隻能硬著頭皮往前,好在停車場旁邊有個電線杆,她就躲在後麵先伸頭出去看了下情況。
那是一群穿著散漫的男生,不過中學生的年紀,大概十一、二人的樣子圍在一起,對著中間用棍棒和拳腳踢打。洋子就看了一眼,立刻把頭縮了回去。她靠在電線杆上,心想這都不能算是小孩子打群架了,完全就是單方麵的淩//虐。
要是鬨出人命可怎麼辦?她可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中學生手裡可是球棒,鐵棒都有的。
她得做點什麼!
一想到這點,洋子立刻反應過來自己身上有一個兒童用的手機,小小一個,隻能撥公眾線和指定號碼還帶有警報功能。她立刻往後退了一點距離,然後打開了手機的警報。
震耳欲聾的蜂鳴警報音立刻響了起來,周圍的民居裡也傳來了窗戶打開的聲音,以及問詢聲。她拿著手機往前跑了幾步回到停車場,果然隻看到了一地的棍棒狼藉,哪裡還有那群中學生的身影。
隻空地上還躺著一個身量不高的人,估計歲數也不大。
洋子這才關了手機,而那些周圍開窗探出來查看的人,在看到停車場躺著的孩子和站著沒動的洋子後,也都紛紛“啪!”的一聲關上了窗戶,並不想惹事。
四下突然就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其實洋子是想立刻上前看看情況的,但她不知道對方的死活,那一瞬間因為想到了室町優,竟然也有了一絲猶豫。直到躺在地上的人猛地咳嗽了一聲,她才反應過來似的趕緊跑了過去。
是個被打得滿頭鮮血的白發少年,膚色很深,哪怕一臉的血和土,也可得出五官要比東亞人深邃一點。洋子馬上便懂了,正是這樣看起來和常人不同的人,在學校裡就更容易受到欺淩。
“你還好嗎?”
她站在他的腦袋邊,低著頭問那個咳著血的少年。對方似乎很痛苦,微微睜了睜眼,又緊閉著撕心裂肺地咳嗽起來。洋子趕緊蹲下,解開掛在自己背包帶子上的小毛巾,去擦他口中不斷湧出的血沫,就怕對方再被嗆住。
隻這樣也不是個辦法,看起來他的狀況很不好。洋子擦了幾下,感覺他稍微好了一點後,便打開手機撥通了急救電話。
在等待救護車的時間裡,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便一隻手用小毛巾壓住對方頭上一直冒血的傷口;另一隻則緊握著對方的手,或許是想給對方力量,亦或是緩解自己的緊張,嘴裡也不住地喃喃自語: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我叫了救護車,馬上就到了。你不會有事的,有我在。”
直到救護車趕來,醫護人員把少年台上擔架的時候她才鬆開了一直握在一起的手。那個瞬間,她明顯感覺到對方動了一下手指想再抓回去,但大概是沒什麼力氣,也隻是往前探了探,兩人的手便分開了。
她和醫護說明了一下情況,他們也不好叫這個隻是路過叫了個救護車的小學生一起跟上,而且少年的傷勢明顯不輕,也沒多耽擱,問完話就走了。
洋子直到救護車都開走好久,還站在原地回不過神來。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上麵還殘留著白發少年的零星血液和溫度。
明明自己的身體都在輕微的顫抖,但不知道為什麼,從室町優死後一直纏繞著她的那些陰影、不安以及沉重的負罪感,都在這一瞬間回歸了寧靜。
太陽即將下山的此時,濃烈的橙紅色光線打到了街道上,在地上被房屋隔斷出一塊又一塊不規則的深紅色光斑,像是碎裂的玻璃,又像惡魔身上掉落的鱗片。
明明是黃昏最短暫的逢魔時刻,洋子閉上了眼,卻忍不住久違地,發自內心地,
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