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王泮頓了頓又問,“那你是何時結交的這位高人?”
李琭默了默,避開他的目光,低聲道:“兩年前罷。”
王泮呼吸一窒。
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便麵無表情地道了句:“好。”
李琭麵帶慚色:“瞞著王兄,是小弟的不對。”卻也不肯透露更多了。
王泮擺擺手,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低頭喝水間注意到李琭的衣著,那石青襴衫麵料光滑,竟是綢緞。他們鄉下人如何用得起這樣的料子!
王泮便試探問道:“你……也是獨自來京城的?”
李琭聞言竟有臉紅,答道:“非也。我是跟……未婚妻和嶽丈一家同來的。”
王泮喝水的動作一僵。
“你何時定了親事?”
李琭撓撓頭,似是不好意思:“秋闈之後,知府大人常常召見,後來……便將他的侄女許配於我。知府大人的二弟便是我的嶽丈。去年十一月我給家中去了封信說明此事,臘月裡便收到父親的回信,此事便定下來了。”
王泮聞言隻道:“恭喜。”
李琭見氣氛尷尬,便問道:“王兄如今下榻何處?”
卻見王泮已然起身,甩下一句“不勞費心”,便大步離去。
“王兄!你去哪裡!”
王泮步履飛快,甩脫了身後窮追不舍的李琭。他怕自己再留下去會忍不住暴怒而起。
真是好啊!這便是人生際遇!虧他還以為自己是那即將上天入海的飛龍,還苦思什麼“亢龍有悔”,真是可笑之極!
若是能早早得遇名師指點迷津,便能少走彎路,考到更靠前的名次;秋闈名次靠前便能引起大人物注意,一道解決了婚姻之事和上京的盤纏——這一番既得了人脈又得了家室,考上進士授官時便能有人幫著打點,路子會好走許多;考不上也能順順當當進國子監混日子,還不耽誤成家立業。
真是好一條進可攻退可守的光明坦途。
王泮仰天大笑,引得街上行人側目。
他心道:“是我錯了。老杏樹說的也不對——哪有什麼踏踏實實順天而行,都是哄自己的屁話。有人生來便在最寬闊的航道上,怎麼折騰都不會翻船;有人生在漩渦裡,拚了老命卻越陷越深。同時生在漩渦也有境遇不同,有人被拉一把出了坑,從此順流直下;有人被拉一半又扔回去,繼續苦苦掙紮。”
他又想:“可是我見著了那坦途長什麼樣,著實不甘心一輩子守著漩渦打轉。我還要最後掙紮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