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下了多日雨,洪水已漲至皇城下緣,一些大臣府中遭殃,連夜遷至高處。皇城雖大,但也架不住人多,人一多,地方就顯小,就連皇帝上朝的地方都無下腳之地。這還不是最難的,如今擺在人麵前的難題是:吃!
洪災涉及過廣,各地屯放糧食的位置又多在地窖山洞裡,如今一來,更是顆粒無收,全被衝跑了,眾人隻能眼巴巴看著。
屭遺撐傘站在皇城最高處,俯瞰之地,皆是汪洋。皇城外緣有一圈護城牆,泥色水浪呼嘯拍打著牆麵,泛起白色浪花。
“在想什麼?”元鳳靠近。
屭遺將視線轉移,落到天邊,如今天地茫茫,隻餘灰黑色和泥色,“在想如果早點意識到這場雨不正常會不會……”
元鳳伸手握住他,“放寬心,不是還沒到最後一步嗎?”
屭遺轉頭看他,“仙君所說的最後一步是什麼?”
“我去另外幸存的幾個地方轉了一圈,發現情況基本一樣,唯獨一個地方……”元鳳替他攏緊大氅,猶豫了一下。
“獨夏?”屭遺說出這個地方。
元鳳挑眉,屭遺接著道:“獨夏是沙漠,且地形獨特偏高,就算填進一片海估計都是不夠的,不過……把人送去沙漠也不是什麼好主意。”
元鳳眼角帶笑,將傘拿過來撐在他頭頂,“所以不到最後一步這個地方就彆想了,剩下的皆是一些山頭,毫無遮風避雨之處,寒冬臘月之際也不適宜人生存,今年……難!”
“不聊這些無用之言,真君返回天境已有幾日,可有什麼收獲?”
元鳳聞言望天,黑沉沉像吸飽了墨汁,“就是什麼都沒有才說難,如今找不到源頭,止不住水,凡間就越是艱難。”
屭遺輕笑一聲,道:“與其說是找不到源頭,更不如說是在掩蓋什麼。”
悶雷滾動,閃電劈開雲層直直落在水麵,距離之近,仿佛一道電光帶著雷霆之勢在眼前炸開。
“仙君真的不知道嗎?”
這句話輕飄飄傳進耳朵,讓元鳳有些不知所措,屭遺看似什麼都不知道,但又好像一切都知道。元鳳不知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經曆這麼久,屭遺對天境仿佛有著莫名的敵意,對自己的態度也是忽近忽遠,既不在意也不放手。
災難逐漸加劇,到最後,洪水已經衝破城牆,蔓延至皇城內部,眾人趴在高處往下看,內心惴惴不安,即將喪命的恐懼逐漸填滿心臟,有些人甚至因為害怕當場瘋癲,光是安撫人心就得耗費大半精力。
楊戩立於雲端,元鳳有些焦急,“半點進展都沒有嗎?就算找不到由頭,也得先安排地方讓人活下來吧!”
“你是想把人接到天境來嗎?”楊戩問。
元鳳皺眉,“不管接到哪裡,能活下來就行,我是有過這個想法,但也知道不現實。”
楊戩放鬆驟緊的眉頭,語氣冷厲道:“你知道不現實就好,往後不要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
“為什麼不能有?”元鳳語氣有些不好,他質問道:“難道眼睜睜看著洪水肆虐,將人全都淹死?”
“你不用這麼質問我。”楊戩把他帶到一處地方,伸出手指著:“你往下看,下麵是什麼?”
元鳳看著下麵,洪水滔天,周邊隻餘一些山峰頂角錯落有致,像是圍成一個圓圈,圓圈中間有兩塊大的地方,他一眼看出,右邊是皇城,皇城一頭被淹得隻剩一角,另一頭則圓潤光致,左邊是襄州,與其形狀相同,兩城相對,遙遙相望,似陰陽兩麵,中間卻又有一條河水阻擋,細得幾乎看不見。
“發現了什麼?”楊戩問。
元鳳麵色蒼白,不可置信般抿緊唇瓣。
“我來告訴你。”楊戩無視他蒼白的臉色,繼續道:“知道太上老君煉丹爐上麵為什麼有一個陰陽八卦圖嗎?因為煉丹材料複雜,途中難保不會產生什麼邪祟妖物,八卦圖就是為了鎮壓,道理相同,那麼這個……”他手指著中間,意有所指道:“也是為了鎮壓,現在緣由清楚了,我的問題是:揭開封印的那個人——到底想乾什麼?”
耳畔疾風,楊戩並不躲閃生生挨了這一拳,唇角疼痛,還未來得及反應,衣領便被人揪住。
“你看不慣他我知道,可你不該把這麼大的帽子扣到他頭上!”元鳳厲聲,緊接著楊戩反擊,一拳將他捶偏了頭。
元鳳脖子被人擒住,對上一雙冷漠的眼。楊戩周身空氣冷凝,語氣泛冰,“我看你是被迷昏了頭,他身份可疑,行為舉止皆是疑點,偏你看不出來,還深陷其中,你當真是泡在蜜罐裡嬌花,不知人心難測,當心那天為其丟了性命,到時後悔也來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