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珩從胡同走回家時,薑玉霞已經醒了,“靳澤呢?”
“廠裡臨時有急事,他先走了,來不及跟你說了,說下次再來看你。”薑珩帶上房門,避免院子裡的風吹進來。
“好忙啊。”薑玉霞感歎一句。
“是啊,他一直都很忙,工作很多,總是休息不好,他經常熬夜。”
薑玉霞聽著薑珩碎碎念有關於靳澤的事情,不由得露出一點笑意,“我不是記得你之前在英國的時候還喜歡女生嗎?”
“當時你們學校還有男同學跑來家裡,說要讓你當人家男朋友呢。”
薑玉霞坐在躺椅上,眉目舒展提醒說說,“你當時怎麼說的?”
薑珩沒說話,似乎陷入了回憶。
薑玉霞替他回答,“你當時告訴人家,說你不喜歡男生,永遠都不會喜歡男生。結果把人家男生惹哭了,說你歧視同性戀。一邊哭一邊說,Julian,I hate you!”
“你還記得嗎?”
薑珩皺眉想了下,對這人不太有印象,隻是說:“靳澤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薑玉霞已經很久沒有和薑珩這樣聊天過了,自從外公去世後,薑珩總是喜歡把心事藏在心底。
“就是不一樣。”
薑玉霞又問,“是因為靳澤預支給你十五萬的工資,你才喜歡他嗎?”
薑珩搖搖頭,“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跟媽媽講講。”對於兒子的初戀,薑玉霞有著十足的好奇心。
薑珩抬眼看向身旁的媽媽,眼睫微動,臉上帶著幾分赧然,目光卻又透著堅定,“在和靳澤見麵之前,季邈哥給我看過他的一張照片。”
“什麼照片?”
“一張抓拍的照片,他在參加商會活動,坐在台下聽演講。”
“因為這張照片就喜歡靳澤了?”薑玉霞神情帶著微妙的不可思議。
薑珩肯定地嗯了一聲。
“那是什麼照片,讓媽媽看看。”
薑珩聞言從錢包裡的夾層裡拿出那張照片,照片被裁成適合裝在錢包內的大小,周邊的環境裝飾都被剪掉,隻有中間身著西裝的靳澤一個角都沒少,嘴角帶著笑,看上去意氣風發,誌得意滿。
薑玉霞還以為薑珩會把照片放在抽屜或者夾層裡,結果他就裝在了每天都會用到的錢包裡。
“確實很帥。”薑玉霞接過照片,打量幾番還回去說:“就因為這個?”
“不是,靳澤不一樣。”
至於哪裡不一樣,薑珩也無法描述。他還記得那年去海邊衝浪,胸口被岩石劃破的瞬間,血肉破開,海水湧進傷口,心底為之顫抖。
在見到靳澤第一眼時,他心臟就無法克製地狂跳,靳澤像是一束明亮的光透過那道久遠的傷疤,占據他的身體,浸透他的生活,掌控著他的每一次心跳和呼吸。
老天啊,原來世界上真的有一見鐘情。
薑玉霞看著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兒子,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深情與專注,隻要提到靳澤,薑珩就有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不得想起自己年輕時的遭遇,“那靳澤呢?”
薑珩眸光暗了暗,“媽媽,我們現在在一起就夠了。”
薑珩不敢奢望太遠,也沒有告訴薑玉霞“包養”的事情,至少他現在心甘情願地沉溺在名為靳澤的海底,戀愛的海水也短暫地衝刷掉了曾經的包養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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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應急管理局發布情況通報稱,一月八日清晨,受強降雨影響鎮平縣突發山洪災害,目前救援人員正在全力搜救中。”
電視新聞上播報著最新的山洪情況,而這條路是靳澤去明耀廠房的必經之路。
薑玉霞站在客廳,不安地問:“還沒打通嗎?”
“沒。”
薑珩緊緊握著手機,將他能想到的所有聯係上靳澤的方式都用上了。可是由於山洪的影響,通信受阻,根本沒有辦法打通靳澤的電話。
薑珩的胃就像火燒了一樣,身體所有細胞都被一股無名的恐懼所籠罩。
他突然起身說:“媽媽,我先回學校了,明天還有課。”
薑玉霞問:“那靳澤呢?”
“他不會有事的,你彆擔心了。”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
“嗯。”
雨刷器一下一下掃去擋風玻璃上的雨痕,近山一側的道路上不斷有細小的碎石落下,車身,玻璃以及後視鏡上無一幸免。
隨著黑色的賓利車往前行駛,落下的泥石也越來越大,一大灘黃色的泥沙裹著落石直直地砸在了副駕駛前的擋風玻璃上,留下拳頭大小的蜘蛛網砸痕。
靳澤將眼前的一切儘收眼底,眉心緊皺,內心深處湧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他掃了一眼四周,緩緩鬆開油門,時刻觀望著附近的行駛,將車變道至遠離山脈的一側,但這點躲避的效果也微乎其微。
崎嶇陡峭的大山就像一尊巍峨不倒的巨人,靜靜凝視著著腳下渺小的人類。
道路兩側不斷有行駛的汽車,大家都在互相觀望試探,各自搜尋著自認為安全的地方。
靳澤猶豫片刻,決定不再往前走,倒車掉頭,打算往回開。
就在他還沒來得及轉向時,不知是哪位司機嘶吼著嗓子提醒道:“後麵有山洪!”
而前方的情形也不容樂觀,流沙碎石傾瀉而下,聚集在道路上形成一個攔路的小坡。車窗外瀝青的公路也被滾滾不絕的泥黃沙石所覆蓋,看不清道路本身的顏色。
就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前方的山石瞬時而下,一塊巨大的落石直直地砸在距離靳澤幾百米的麵包車上。
銀色的麵包車就這樣被巨石掩埋,消失在靳澤視線之中。
肯定會死。
那輛麵包車裡的人肯定會死。
靳澤停下車,坐在駕駛位上,目光凝重,前方的路也被徹底堵死,無法通行。
幾百米山路上還幸存著三四輛車,誰都不知道下一塊落石會落在誰的頭上。
死亡恐懼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像是不絕於耳的呼救聲,企圖能喚來大山的一二憐憫。
靳澤拿起手機試圖撥打急救電話,但信號為空,根本無法撥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