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瓚,你真不錯。”
江白榆說這話時聲調沒什麼起伏,他放下餐盤,坐到張樂奇旁邊的空位上,拿著筷子安靜吃東西,沒再看陸瓚。
他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麼兩樣,還是冷著臉,還是不說話,還是看起來凶巴巴不好靠近。
一切都很和諧,但陸瓚看著他,心裡隻有兩個字:
完蛋。
陸瓚人都傻了,一時連自己剛咬住的丸子都忘了嚼。
江白榆剛才那話絕對不是誇他的意思,尤其前麵還帶了一句“完成任務”的反問。
這代表,他們剛才聊的天,江白榆說不定都聽到了。
雖然剛才張樂奇沒有明說,但江白榆那樣聰明,多半已經猜到了,陸瓚那樣努力想和他做朋友,其實隻是因為這是於妙交給他的任務。
問題、和他同組做黑板報、當同桌、纏著他一起坐公交車……原本很尋常的事情,如果加上一個“任務”的前提,就全變成了虛偽的精心策劃。
熱情靠近的人其實是因為彆人的一句話才來到他身邊,友情變成了同情和施舍,像江白榆那樣驕傲的人,大概是無法理解、也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陸瓚心情有些糟糕。
他承認自己靠近江白榆的目的確實不純,但那不是因為於妙說的話,而是因為他喜歡他。
可這話又不能說出口。
陸瓚不想讓江白榆誤會,他心裡堵得慌,飯都不想繼續吃。
他是個憋不住話的人,有什麼事情都想第一時間說清楚。雖然他不能告訴江白榆自己喜歡他,但他至少想讓江白榆知道,自己靠近他不是因為什麼任務,他從頭到腳都真誠。
這樣想著,陸瓚也不管這場合人多不多了。
他默默把嘴裡的丸子嚼完,在心裡措好詞,才抬眼看向斜對麵的人:
“江白榆,我……”
但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江白榆冷聲打斷:
“吃飯。”
他的聲音其實沒帶什麼情緒,語氣也和平時一般無二,但陸瓚就是覺得他在生氣。
就像是早晨好不容易磨平一點點的尖角又生出了刺,刺尖對準陸瓚,無聲地逼迫著他離自己遠一些。
陸瓚後半句話啞在了嗓子裡。
午休時間,食堂裡人擠人,熱鬨得不像樣,走過路過全是人,確實不適合說點掏心窩子的小話。
陸瓚抓著筷子的手用了點力,筷尖下沉,陷進了柔軟的米粒裡。
餐桌上一時沒人開口,江白榆是沒話,陸瓚是沒讓說,張樂奇雖然看不懂現在這氣氛,但他知道自己閉嘴就完了,所以一直往嘴裡塞飯,不吱聲。
最後還是寧渲排完隊回來,把餐盤放在陸瓚旁邊,坐下時挨個看看桌上人:
“乾嘛呢,氣氛這麼凝重?”
陸瓚愣了一下,隨後衝她笑笑,隨口玩笑道:
“也沒有很凝重吧,可能是缺你。這不是把你等來了嗎,來聊兩句?”
“喲,真會說話,江白榆聽了都得被你哄迷糊。"
寧渲樂嗬嗬道。
“……”
真受不了!這姐怎麼還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陸瓚有點抓狂,他乾巴巴笑了兩聲,痛苦地默默閉上眼。
寧渲的到來果然讓氣氛緩和許多,她和張樂奇話都不少,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陸瓚偶爾接幾句,隻有江白榆從頭到尾沒吭聲,顯然,這是常態,寧渲早就習慣了。
她喝了口蛋花湯,歎了口氣,滿足道:
“唉,多虧認識了你倆這好朋友,才能讓我在吃飯的時候說說話。你們都不知道,以前跟江白榆一起吃飯的時候,我像個唱獨角戲的小醜,他理都不帶理我,就我一個人說得嗨。這不,剛離得老遠,我一眼瞅見你倆旁邊有空位,趕緊讓他過來占位。怎麼說?以後當個飯搭子怎麼樣?就當解救我。”
說完,寧渲頓了頓,又開玩笑似的補充一句:
“反正陸瓚你跟江白榆是同桌,還能增進增進感情。”
“……”
陸瓚差點被嗆到:
“行,行啊……”
他抽張紙擦擦嘴角,以掩飾自己的狼狽,抬眼時,卻見斜對麵的人突然站起了身。
陸瓚愣了一下,寧渲也有點意外:
“你要走?我還沒吃完!”
“我捂你嘴不讓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