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榆日常嘲諷,而後語氣稍緩補充一句:
“還有事,先走了。”
“能有什麼事?”寧渲不解,下一秒,又見自己身邊的人也站了起來:
“你也走?”
“呃,嗯,我也有點事。”
陸瓚原本看江白榆要走,還有點不在狀況,直到江白榆看了他一眼,他這才意識到,對方大概是想跟他單獨聊聊。
所以他也以有事為由提前退場,跟著江白榆遠離了喧鬨的食堂。
那個時候,午餐高峰期還沒過,校園裡也有不少同學在晃悠著散步。
陸瓚路過他們,跟上江白榆,肚子裡的話是一秒鐘都不想多存:
“江白榆……”
“等等。”
江白榆抬眸掃了眼周邊路過的人,微微抿起唇。
他快步穿過學校的林蔭道,路過一片又一片光斑,最終在頭頂聒噪的蟬鳴中走進了教學樓的陰影裡。
江白榆避開了有人經過的地方,最終帶著陸瓚進了高二樓層拐角處的雜物間。
這間雜物間出於廢棄狀態,平時不會落鎖,進去的時候,陸瓚注意到地上掉了很多煙灰和煙頭,還有一些臟水晾乾之後留下的灰色痕跡。
陸瓚想起,今天他看見方一鳴時,那人也是剛從雜物間出來。他聽張樂奇說過,這邊的拐角處平時沒什麼人,就有很多學生看中這點,在課間或者休息時跑過來抽煙。
原本陸瓚是想跟江白榆解釋誤會的,但現在他看見這一地煙頭,突然就想起了蘇硯和方一鳴,連帶著心裡想解釋的事也被他忘去了腦後。
他想先跟江白榆說說蘇硯的事。
他之前沒把這些告訴張樂奇,一是因為這是蘇硯的私事,在背後念叨不太好,但更多的還是覺得張樂奇看起來不太靠譜,而且這家夥像個大漏勺,如果把這事告訴他,大概隻需要一個下午的時間,高二全年級就都得知道藝體班的方一鳴霸淩了一班的蘇硯。
這種走向也不是不好,畢竟到時候老師介入,事情會好解決的多。但陸瓚覺得,這種事還是不要鬨得人儘皆知比較好。
他想儘力幫幫蘇硯,但他剛來一中沒幾天,想幫忙也需要一個靠譜的隊友,出於某些原因,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江白榆。
在他這裡,江白榆就是這個學校除了老師以外最值得信任的人。
陸瓚用鞋尖碰碰地上的煙頭,還沒等開口,就聽江白榆問:
“剛要說什麼,現在又不說了?”
思路被打斷,陸瓚微微一怔:
“啊?”
江白榆一雙淺色的眼瞳裡一絲情緒也無,他就那樣直勾勾看著陸瓚,像是試圖穿透他表麵的那些情緒和偽裝,直接窺見他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陸瓚暴露在這種目光之下,大腦有一瞬的空白。他想說點什麼,但之前準備的小作文卻像是卡在了嗓子眼裡,關鍵時刻一句話都想不起來。
看著這樣的他,江白榆像是輕輕歎了一聲。
在他眼裡,陸瓚停頓的那些時間像極了被戳穿後的啞口無言,又或者,在那個所謂“任務”以外,他和自己大概真的沒話說。
他不想再等了,所以先開口道:
“陸瓚。”
聽見自己的名字,陸瓚才回過神。
他想解釋,但江白榆的眼神讓他無法開口。
他很難形容那種感覺,疏離、防備、危險、失望……就像是從小生活在野外、在各種不確定和危險中生活的小動物。
雖然不合時宜,但陸瓚看著這樣的眼神,聯想到了曾經遇見過的一隻小野貓。
陸瓚遇見那隻野貓的時候,它渾身臟兮兮的,如果有人靠近,它會炸著毛觀察很久才能慢慢確認對方的來意、試著接受彆人的善意。陸瓚花了很多耐心靠近它,但有一次,他手裡掉落的手機嚇到了小野貓,讓它誤以為他要傷害它。
從那之後,陸瓚之前做的努力全都白費,小野貓重新築起防備,一見到他就炸著毛威脅地衝他呼嚕呼嚕叫,逼急了還會亮出爪子趕他走。
現在的江白榆就像那隻炸毛的野貓,雖然物種不同,但他倆眼裡一些相似的情緒,令陸瓚印象深刻。
他們一樣防備地盯著他,也一樣主動將自己的惡劣暴露給他看。
“我說過很多次,彆煩人。”
果然,野貓露出了藏在爪鞘裡的尖刺:
“你真的很煩,我不管你是因為什麼靠近我,同情也好,任務也罷,我勸你彆再繼續。
“去換個人玩,陸瓚。朋友這種東西你不缺,而我不需要。”
頓了頓,江白榆微微眯起眼睛。
他一手稍稍背在身後,在短暫的停頓時,他輕輕蜷起手指,幾秒後又緩緩鬆開,修剪整齊的指甲陷進掌心,離開時留下幾道泛白的月牙形痕跡。
他抿起唇,再開口時,嗓音沉了很多:
“我比你目前看見的還要討厭的多,不想見識,就彆再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