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誇讚,哪怕在玩笑,她也哧哧笑兩聲,忽覺今晚好像還不錯。
儘管在廖蘭茵那多有不快,但也被此刻的好心情取代。
唐淑瑤三人從酒館出來,隔著街衝她高喊,等沒車了才跑過去:“林佑今你真是叫我們好找,說出來透氣,結果自己跑來這食宵夜。”
“這位是?”韓頌承一下就注意到了坐在她對麵的男人。
“秦sir,”林佑今這樣介紹,“他講他是當差的。”
又向秦聿簡單逐一介紹了三位好友。
秦聿僅是同麵前三人笑笑,並沒表態。
至少今晚他是不打算將自己的身份擺明了。
“好了,我要走了。”林佑今吃完最後一口碗仔翅擦擦嘴,對唐淑瑤三人揮了揮手,“過幾天見。”
“我送你?”韓頌承明知她會拒絕,可每次也還要獻殷勤。
“不用,”這樣的回答不出所料,“我不回去。”
待她走出兩步,秦聿也起身同三人道彆。
而後他跟上林佑今:“多謝你的宵夜。”
“秦sir不必客氣,”她停下等紅綠燈,“不過就算再多謝,也不用一直跟著我。”
“順路,”他拿短短兩個字堵了她的話,“頭先那樣介紹,你肯信我是差人了?”
“沒所謂,你說是就是咯。”
她走過馬路再繞兩個彎,見秦聿還跟著,便說:“阿sir既然身為差佬,應該去維護治安盯緊嫌疑人,還跟著我做什麼?”
“保護普通市民不也是差佬的職責?”他問。
“但頭先那兩個古惑仔看著更可疑。”她答。
“有什麼一定,非要生得凶神惡煞,腰裡彆著槍同刀先算數?誌怪小說讀不讀,畫皮鬼還批張華麗皮,細妹萬一蛇蠍心腸我又怎麼分辨?”
秦聿加快步伐,回頭看一眼她眉頭微蹙的臉忙補了句:“講笑的,拜拜。”
林佑今無言地繼續走,但秦聿好像沒撒謊,他倆的確是同路,都在同一家旅館前停下。
這回換成秦聿笑意漸深:“你跟著我做什麼?”
“秦sir你都住這?”林佑今半信半疑。
麵前是家破舊的小旅館,寫有“麗娟賓館”的燈牌隻亮了一半,裡頭住客魚龍混雜。
不用說,肯定都是三教九流之輩,又或是那些偷走來港島的人蛇。
林佑今喜歡在各種破舊旅館裡流連,即便有潛在危險,但那隻會更吸引人。
她為這種行為找不到合理的解釋,最終歸結於是自己的特殊癖好。
那眼前這個男人呢?
顯然他警察的身份是假,身上不菲的穿著都是真,他又何故會住在這種地方?
而這一疑問也是秦聿想知道的,尤其是他清楚她的身份,心中的疑惑便更深了:“怎麼,你也住這?”
他以為林佑今就算不回家也該去住酒店,至少不會是這樣的地方。
“不可以嗎?”她在他身邊走過,進去付了賬從老板娘手裡接過鑰匙。
是了,這裡的房間還要用鑰匙開門。
秦聿在這住了有一陣,與前台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三步並兩步跨上樓梯,想讓她回家又覺得沒立場,隻好半警告半勸道:“你確定要住這?這裡麵住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人你清楚嗎?你一個細妹,還是回家的好。”
林佑今步履不停,照著指示牌走到房間門口,又瞟一眼他手裡鑰匙上的編號。
“這麼巧,有秦sir住隔壁,我還要擔心做什麼?”
她轉動鎖芯,似有若無的黴味充斥在每個角落,林佑今看起來習以為常。
在關門前她探出半個身子,同還杵在外麵的秦聿說:“Have a good night啊,秦sir。”
她加重稱呼,意味深長。
秦聿眼疾手快拉住她將要關上的門:“林佑今,你朋友這樣叫你的。所以我沒猜錯你的姓,不知道Monica是不是也對了呢?”
“好吧,恭喜你啊秦sir,都估對了,有首歌也叫《Monica》,你聽過吧?”林佑今已被困意包裹,沒打算再與他多做糾纏。
打著哈欠開了最後一句玩笑:“既然你如此神通廣大,不如明天交了辭呈改去開算命檔啦,廣告詞就寫:算人命運、定人生死。”
說完她握下把手關門,那一刻的動作很輕,但即便如此也依然有聲音回蕩於走廊。
末了伴隨“哢噠”一下落了鎖,萬物歸於寧靜。
“林小姐不要忘記,下次見麵的時候請我再食多碗冰啊。”
他不氣不惱,說完之後就像尊雕塑站在兩扇房門之間,仰頭望著頂上那盞昏暗的廊燈明明滅滅。
良久他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靠牆一筆一畫用力寫下:我是秦聿。
最後撕掉那一頁,狠了狠心塞進林佑今的門縫裡。
這之後他沒了動靜,走廊頂燈也徹底暗下去,或許是終於壞了,之後都沒再亮起。
屬於林佑今的門房裡有光線漏出,在昏暗的過道裡成為唯一的光源。
底部亮光明暗交替時是她從門口經過,來來回回好幾次,卻始終沒注意到縫隙中間夾著的那張字條。
秦聿摸黑從口袋裡掏出火機與細煙,火光簇簇,閃爍跳動。
黑暗中,他幽長的歎息聲縈繞在煙霧裡,最終被吞噬殆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