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子大人。”
侍從的聲音讓夢子回過頭,對方手裡正捧著乾淨的衣物。
對了,衣服沾到血了呢。
“麻煩你了。”
侍女小心地避開夢子受傷的手,為她換上乾淨的衣服,纏好腰帶,將長發撩起、披在外衣上。
她們收拾好夢子沾血的衣服和繃帶,無聲無息地退下。
除了凶器刀柄上有些擦不掉的血痕,一切好像又回到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作為貴族世家子弟,即使無慘剛剛在仆人們麵前試圖殺死醫師,也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在窮奢極侈的平安京,沒有人會在意一個普通平民的安危;反倒是作為貴族和反轉術師的夢子的傷,引起了更多混亂和異常。
侍女低下頭,穿過長廊,將懷中的東西放置在隱蔽的房間中。
那是一件沾血的單衣。
很多人說,鬼舞辻家和夢姬的婚約,隻是出於無慘續命的執念,沒有多餘的戀慕之情。
但是她知道不是這樣。
……無慘大人對夢子大人很癡迷。
即使被夢子大人打了耳光,出身貴族的青年也沒有發怒,而是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迷醉地舔去臉上屬於夢子的血液。
隻是想起那一幕、想起自己被下達的命令,侍女的呼吸就不由得輕微顫抖起來,心跳加速,低著頭關上了這間無人使用的房間。
許久之後,當走廊也陷入陰影中,才有人來到了這扇門前。
拉開門,拿起了那件血衣。
*
出於安全的考慮,夢子讓仆人們也暫時離開了院子。
她本打算使用式神之術煎藥、處理日常,但令人意外的是——無慘一夜之間好轉了。
“是我不好,嚇到你了吧。”
黑發的青年一如既往的蒼白……不,他的臉色比過去還要蒼白,可是神態、氣息、姿勢……這些外在的變化,無不體現出一種健康人才有的平穩和輕盈。
無慘擺脫了病榻、換上俊逸的狩衣,仍然站在房間的陰影中。
夢子看見未婚夫從衣袖中伸出的手,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而運動著,隱隱流露出不屬於病人的力量感。
“……夢子。”
甚至就連他的親吻也是。
急切地、一刻不停地纏上來,不算溫暖的手臂有力地纏住夢子的腰和脊背,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絲和後頸,充滿欲.望地追尋她的唇舌。
“唔……”
直到夢子先一步氣息不穩、微帶顫抖地抓緊他的衣襟,無慘才頗有餘裕地從她口中退出。
黑發紅瞳的男子凝視著她的神情,在夢子急促的呼吸中,再次低頭——含吮她潮濕的唇角,將那一點水痕也舔去。
“不要生我的氣。”
紅色的艷麗雙唇分開,無慘恢複了那種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形象,仿佛剛才無比糜豔的親吻不是他做的。
他用拇指擦過夢子眼角的紅暈,摩挲著她的臉頰,使她能夠與自己對視:
“那個醫師沒有死、會得到應有的報酬。”
紅梅色的眼瞳一瞬不瞬注視著她。
“不要去想五條和藤原了,夢子。隻有我需要你,絕不會留你一個人。”
夢子被他攬在懷裡,仰著頭,慢慢地露出微笑。
“不夠。”
她夢囈似的小聲說。
“這樣是不夠的,無慘。”
青年擰起眉,又露出了那種冰冷的眼神,但還沒等無慘追問什麼,夢子已經開啟了另一個話題:
“身體已經沒事了嗎?”
她伸手撥開無慘額前垂落的卷曲發絲,輕聲細語地同他說話:
“真的痊愈了麼?你沒有感到不對的地方嗎?”
隻是這樣簡單的動作,就讓他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被夢子帶傷的那隻手這樣撫摸臉頰、差點碰到唇角,咽喉幾乎本能地一陣陣緊縮。
……夢子的,血的味道。
無慘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浮起溫雅的笑意:“沒有。”
“這樣啊。”
夢子輕聲說:“……那就好。”
……
鬼舞辻家短命的嫡子,在將死的二十歲奇跡地恢複了健康。
未婚夫換回了貴公子的打扮,他的外表和談吐如此不凡,在貴族中如魚得水,根本看不出被家族雪藏十多年的痕跡。
“……無慘大人能夠痊愈,必定得到了上天的保佑……”
“恭喜您。”
交談聲中,有人提了句:
“聽說鬼舞辻家與夢姬解除了婚約……”
紅梅色的眼瞳倏地盯過來。
“——沒有那種事。”
蒼白的青年道,眼神冰涼刺骨。
被打斷的客人一怔,但那可怕的目光似乎隻是錯覺,青年眨眼恢複了溫文爾雅的神色,看不出任何猙獰或殺意。
“……夢姬是我的愛妻。”
鬼舞辻的嫡支公子道。
整潔蜷曲的黑發;紅梅般昳麗的雙瞳;抑揚頓挫的吐詞……她的未婚夫有一副甘甜迷人的軀殼,將扭曲殘忍的內核深藏其中。
夢子坐在角落的屏風後,從屏風細小的縫隙中,窺見未婚夫臉上罌粟般的笑意。
無慘說:“我們絕不會分開。”
一隻小小的紙式神從袖口爬出來,被夢子用指尖輕輕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