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向文一早從屋子裡搜羅出一個破舊的木桶,洗一洗尚還能用。附近有條小溪,他打了一桶水提回來,一邊走一邊漏,離屋子還有一段距離時便高聲叫到:
“豐姑娘,我給你打了桶水回來,快過來洗把臉,不然這水就要漏光了!”
“來了。”趙念雪急忙應道。匆匆忙忙走出門,卻又突然頓住腳步,伸手捂住了嘴,一雙大眼睛慌張地來回亂轉,瞧著各人的反應。
她忘記她是個啞巴了。
但是大家好像都沒什麼特彆的反應,隻是看了她幾眼,神色如常,眼神裡還有一股她不太能懂的深意。
甚至還有人笑了出來。趙念雪回頭望去,發現笑的人是陸時遠,他抵著唇垂頭輕勾嘴角,好像覺得她很滑稽一樣。
你還有臉笑!
趙念雪瞪了他一眼,轉頭尷尬地對其他人笑著說:“不好意思各位,我這個人有時候就是愛演戲,不是故意要騙你們的。”
幾個男人都笑了起來,氣氛變得很輕鬆。龔天成走到陸時遠身邊,對趙念雪說:“豐姑娘放心,我們都明白。”他一拍陸時遠肩膀,“是這小子欺負你。”
趙念雪目光又落到陸時遠身上,他衝她一揚眉,神情中竟有一絲恣意任性的少年氣。她一時有些呆了,身後卻傳來伍向文咋呼的聲音:“豐姑娘快來,水要漏完了。”
“哦。”趙念雪匆匆收回視線跑去木桶邊。
“這水……就剩這點了,也洗不了臉啊。”她哭笑不得。
“那我再給你打一桶來。”
“不用這麼麻煩,你在哪裡打的水,我直接去就行。”
“也行,就在附近的小溪邊,不遠,你跟著我走吧。”
二人一前一後走向小路深處,陸時遠在後麵囑咐道:“伍向文,你小心點。”
“知道。”伍向文高聲回道,“放心吧頭兒,我肯定把你的豐姑娘給看顧好。”
陸時遠噎了一下,表情難言地目送他們離開。趙念雪倒是沒有什麼反應,就是步子邁得越發急。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道路儘頭之後,龔天成忽然一臉雞賊地湊近陸時遠,說道:“頭兒,你若是想帶豐姑娘上路,也不必找那麼多借口的,兄弟們又不是不解風情的榆木疙瘩。”
陸時遠皺眉,問道:“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龔天成嘿嘿地笑,“就是想說,路上還是得注意一下。人家姑娘昨兒白日裡受了那麼大驚嚇,你可不能趁機欺負人家。哥幾個昨晚聽得鼻血都要流下來了。”
其餘幾人都停下了手裡的活,一臉揶揄地望著陸時遠。
陸時遠麵上驟然發紅,斥道:“你們在瞎想什麼?”
“豐姑娘昨日受了驚嚇,夜裡害怕,所以我去守著她,僅此而已。”他語氣嚴肅,“我與她是朋友,我是有求於她才會帶她一起上路。這一路多是勞累艱險,她為了幫我的忙,背井離鄉毫無怨言,我欠她人情,自然是要多加照拂。
“你們平日與我說話沒個分寸也就罷了,但豐姑娘是女子,你們萬不能僅憑臆測便胡言亂語損人名節。若是有人膽敢在她麵前嚼舌,我定不輕饒,明白嗎?”
兄弟幾個被他說得麵紅耳赤,紛紛低著頭,一副受訓的小孩子模樣。“明白了,頭兒,我們肯定不再亂說話了。”
趙念雪回來時,眾人已恢複如常,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昨夜的兔肉還有剩餘,他們就火烤了權當早飯。收拾好行裝上路時,趙念雪自然是與陸時遠共乘一騎。
無論夜裡發生過何種尷尬與旖旎之事,白日裡兩個人還是得前胸貼著後背,手臂籠著肩膀,若無其事地趕路。
在穿過一座小山時,行馬的速度不快,陸時遠忽然對懷中的趙念雪說:“等到了定州城之後,我找幾個靠譜的兄弟,送你回家吧。”
趙念雪吃了一驚,不解地回頭看他,“不找扇子了嗎?”
“扇子既在王良弼身上,等我抓到他,自然也就找到扇子了。此前是我思慮不周,不該把你卷進案子中來,現在連累你也陷入危險。
“翊府司的事情還沒解決,我須得儘快趕到定州城,不能轉頭送你,還要勞累你白受這一路的顛簸之苦。等到了定州城,我就儘快安排車馬送你回去。你放心,答應好的酬勞我一樣會給你。”
趙念雪心中明白他說的沒錯。遭遇刺殺時,她便已有了回家的念頭。陸時遠的身份太複雜,她不想為了賺點錢,要把自己的小命搭上。早點抽身是對的。
可是心裡好像有一個地方空落落的,她低著頭沉悶了很久,才輕輕回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