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東移,從藏書樓的樓頂落到了簷角處。
夜風寒涼,陸時遠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趙念雪說:“不必了,我穿著鬥篷呢。”
陸時遠已然脫下了披風,不由分說地搭在了趙念雪肩頭。
兩重鬥篷沉甸甸地壓在肩上,趙念雪的手臂都要抬不起來了,哭笑不得地說:“你這樣我還怎麼打燈籠?”
陸時遠將她手中的燈籠接過來,舉在身前替她照路。趙念雪含笑瞥了他一眼,說:“兩年不見,長進不少啊。”
二人沿著鄉道慢慢散步,趙念雪問:“所以你是出來執行任務,順便過來看我一眼嗎?”
“是。”
“怎麼會這麼巧,剛好就在瀘城呢。”
“不是在瀘城,是在黎城。離得不遠,我就順便來看看。”
“……”
黎城和瀘城離得可不算近,這順得也太便了。
雖然心裡在吐糟他,但趙念雪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她腳步往他的方向一偏,兩人距離霎時拉進,胳膊隔著衣服貼在了一起。陸時遠沒有拉開距離,換了隻手提燈籠,空著的胳膊更方便與她貼緊,隨著步伐輕輕摩擦。
感受著身側源源不斷的熱意,趙念雪問:“你的事,還是沒有結果嗎?”
“快了。”陸時遠說,“該找的證據都已找到,現在隻是在等一個機會,一個能將事情鬨到最大,讓真相人儘皆知的機會。不會太久了,我想,除夕宮宴是最好的時機。”
“除夕?那不是很快了。”趙念雪眉間隱隱浮現憂意,“會有危險嗎?”
“危險一直都在。如果不扳倒那個人,任由他把持朝綱架空皇權,到時候危害的是全天下的百姓。我必須要在毒刺深入骨髓之前將其徹底拔除。”
“嗯。”趙念雪看著他,認真地說,“你能做到的,我相信你。”
一段路走到了儘頭,麵前已是小河村的村口。
趙念雪問陸時遠:“你在黎城的事,還沒有辦完吧?”
“是,明日我須得再去一趟。”
“那等你事情都辦好了,再來找我吧。”趙念雪笑道,“我請你吃個飯,上全城最好的酒樓吃。今時不同往日了,我現在可有長進得很。”
“我知道。”陸時遠亦勾起嘴角,“定赴趙老板的約。”
趙念雪眼神微滯,眨了眨眼,繼而眸中光華更甚,笑意擴散,說:“一定不叫李公子失望。”
***
這夜的短暫相處像是給趙念雪的心裡澆上了一層蜜,甜到她第二天巡店時臉上都是笑眯眯的。
“你這是遇著什麼好事了?”緋煙如今做了脂粉鋪子的掌櫃,她本就熟悉胭脂水粉,生意上手很快,又生得貌美,簡直就是活招牌。有她坐鎮,鋪子的生意都比以前好了不少。
對於緋煙的打趣,趙念雪嘻嘻笑著,說道:“撿到錢了。”
“少來,你撿到錢可不是這個反應。”緋煙的眼神饒有趣味地在她身上打轉,忽然靠近她小聲說道:“你這分明就是見到什麼人了。”
趙念雪耳尖泛紅,笑意怎麼也藏不住。
“他真的來了?”她不否認,緋煙倒激動起來,“他來找你了?我就知道,你們兩個總有一個會先憋不住。你們什麼時候見的麵,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問題一個接一個,連珠炮似的。趙念雪忍著笑,說道:“你怎麼那麼多問題?過幾日我要請他吃飯,你跟我一起去,親自好好問問他吧。”
“我可不去。”緋煙眼波流轉,神色俏皮地說,“我可不是個不長眼的。你們二人花前月下,我才不要煞風景。”
“吃個飯而已,什麼花前月下。”趙念雪笑著同她打鬨。
店鋪的夥計有事來稟報,趙念雪和緋煙不約而同收了笑容,一臉正色,一副老板和掌櫃的派頭。
“老板,掌櫃,剛剛負責送貨的夥計來報,說咱們今日運進的貨在城門口和人送菜的車撞上了,兩撥人現在正吵得不可開交呢,請您拿個主意,看怎生是好。”
“撞車了?”緋煙皺眉,“我得去看看。”
左右都恰好趕上了,趙念雪便跟著她一起去。
到了城門外,趙念雪看見一群人圍成了一個圈,不知在評頭論足什麼。她長了個心眼,出來時點了好幾個身強力壯的夥計一塊跟著,幾個人在人群中推推擠擠分出一條路,趙念雪和緋煙走進去,便看見兩輛板車都翻倒在地,胭脂水粉和白菜蘿卜混在一起,淩亂地散落一地。
一個菜農模樣的人指著胭脂鋪的夥計氣勢洶洶地問:“我的菜沾了這些糟汙,可怎麼賣出去?你說,你要怎麼賠?”
“什麼糟汙,明明是你的牛突然發瘋頂翻了我的車,該是你賠我才是!”
“還不是你的這些香粉裡麵不知摻了什麼東西,把我的牛聞出了毛病,還敢倒打一耙!”
“都彆吵了。”趙念雪大聲喝止,“冷靜一點,把事情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