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夜襲晉州牧府後已經過了一周,李術整天忙於和晉州各地的官員和豪紳世家打交道,雖然晉州令已經被關押在府內的地牢裡但是鹽鐵案背後的勢力錯綜複雜,晉州的平靜下是一片暗潮洶湧。
向皇帝彙報此次事件的文書已經快馬加鞭送往京城,不知道皇帝會如何決斷。但李術隻要在晉州一日,就要儘量在此多安插自己的勢力。
連續幾日的處理公務讓李術幾乎快要忘記自己前不久的落魄之事了,隻是腿上時不時傳來的疼痛還會提醒他這個事實。更讓他煩躁的是幾次午夜夢回時醒來他總會下意識的覺得自己還在那個破茅草屋裡,疑惑為何身邊少了一個瘦弱單薄的身影。
難道她真的會什麼妖術不成?李術搖搖頭試圖讓那個身影從自己的腦海中消散。不過是時間還沒過去太久罷了,李術告訴自己,時間長了自己自然就不會再被這些東西影響。
太子府跟來的侍從們這幾日都注意到太子自從回來之後心情就不大好。雖然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太子平日裡都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但是之前在京城時仆人們討論起主子隻會說他是清冷有禮,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太子殿下眉眼間出現了一絲狠戾之氣。
張愷自然也是注意到了太子的不同尋常,看到太子走路還帶有些許緩慢時他明白了,殿下這是因為腿傷而不爽呢。彆人或許對李術不太了解,但張愷作為太子副官是知道李術此人是容不得自己出現一絲差錯和瑕疵的。
平日裡連皇帝多誇了晉王一句李術的眼神都會變的陰沉,更不要說此時自己的腿腳變得不便了。
於是,張愷為李術找來了一位晉州有名的神醫前來為李術看診。
李術聽說此事也沒有阻止,甚至想著開幾副安神藥這樣夜間出現在他腦海裡的身影便會消失了。
然而,在神醫看診後卻道:“看脈象殿下身體並無大礙,外傷恢複的很好,隻是腿上的傷還需靜養兩月有餘便可。”
“兩個月?”李術冷笑了一聲,“也不知是晉州無人會岐黃之術了還是你這神醫慣會招搖撞騙,居然說這傷要兩個月才能好。”
神醫聽到這話連忙跪下,頭發接近花白的小老頭被人以禮相待了一輩子,此刻顯得十分可憐顫顫巍巍道:“殿下息怒,草民豈敢欺騙太子殿下。這斷骨之傷本就難好,殿下一個月便可下地走路便是草民行醫一輩子也是沒見過啊。”
看著眼前之人一副恭敬害怕的樣子不像是在說謊,可是那個女孩明明說過……
隻聽那神醫又道:“草民曾在醫術上看到過有一種藥可加速斷骨愈合,隻是這藥藥方似是秘方醫書上並未細寫,且其中有一藥材隻在人煙稀少的懸崖峭壁上生長極其難得。若是殿下能尋到這種藥想要快點愈合也是可以的。”
聽到這話,李術突然想起那女孩曾和自己說過為了救自己她將壓箱底的藥材都拿出來用了,當時隻當是那女孩誇張拿喬想要更多的錢,如此看來她說的倒是真的了。
想到那女孩李術的心裡更加煩躁了,他當時自尊心作祟時確實想過帶阿紆回來。可他如今又變回了受眾人敬仰的太子,又何必再去管一個村婦回來在自己麵前礙眼呢。看見她,隻會讓自己想起落魄的自己,而他不喜歡自己的存在有汙點。
“你下去吧。”李術不耐煩地揮揮衣袖。
神醫聽到這話如釋重負趕緊退下,在外室寫下一張安神藥的藥方頭也不回的告辭了。
晚上,李術接下侍從遞上的安神藥,用完後便閉上了眼睛陷入沉睡。
這次他沒有夢到這幾日出現在他夢中的少女,而是夢到了年少時的自己。
李術的母親,當朝皇後在家給現在的皇帝時,皇帝還隻是個沒什麼存在感的王爺。
皇後是當朝最有權力的世家——崔家的嫡女,莫說嫁給王爺,就是嫁給當時的太子也是配得上的。
人們都議論為何崔氏女會嫁給一個默默無聞的王爺,直到後來太子被廢,那個名不見經穿的王爺成了有力的繼承人,人們的議論便消失了。
人人都知道是崔氏扶持了勢弱的王爺上位,但是沒有人敢捅破這層窗戶紙。當你有一些權力,人們會背後議論你;但當你足夠有權力時,人們便會不敢議論你。
崔氏成了皇子們奪位的最大贏家,一時間風光無限。崔氏女成了皇後,而她誕下的皇子一出生便被封為太子。
李術的人生,從開始就是順遂的,他有很多兄弟姐妹但皇帝的眼中隻能看到他一個。直到幾年前皇帝突然開始寵愛貴妃,子憑母貴連帶著晉王也成了有身份地位的皇子。
當天上的太陽習慣了自己霸占一方,連隻能發出微弱光芒的月亮也會被視為眼中釘,肉中刺。
看著以前隻會對自己諂媚的人也會對晉王恭順有加,以前隻會誇讚自己的父皇也會在晉王回答出他問的問題時露出和藹可親的表情,李術的內心第一次滋長出了奇怪的情緒。
後來他才知道那叫嫉妒。可他是太子,不應該還有能讓他嫉妒的人存在的。
李術從夢中驚醒,額頭上滿是汗珠,雖然喝了止痛藥但他此刻覺得自己腿上的傷口疼得比之前還要厲害了。
“來人!”他起身掀開床簾,“現在是什麼時辰?”
守夜的侍從連忙起身:“稟告殿下,寅初初刻(淩晨三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