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馬 回府(1 / 2)

有兩人卻險些捏碎茶盞。

胤禛沉下臉,心中怨怪太子不聽勸諫,非要鬨這麼一出。

胤禟卻看向八爺,見他緩緩搖頭,隻得暫且不表。畢竟,有玉薑這張臉在,他們有心定能卸去半邊臂膀。等他四哥情難自拔,再做個順水人情,將人送與,少了四哥跟在太子後麵擦屁股,單憑索大人又能護得了他幾時。

他將盞中熱茶昂頭飲儘,腦中忽然回憶起方才那人瘦弱的肩膀微微聳動。

這就怕成這樣,那些年在點香樓是如何活下來的。

胤禟不由自主地看向屏風後的那抹身影,心裡暗道此事怨不得他,要怪就怪她爹娘給了她這張臉,生來便是要償還前世債。

玉嫣然扯著玉薑的胳膊,至八福晉跟前低聲道:“八福晉,先將她放回府去,妮子禁不住嚇。真要嚇壞了,母親可要跟我拚命。”

八福晉亦是望著她,點頭道:“瞧這臉也嚇白了些,可憐見地,許是真嚇著了。你莫怕,便是真要進了四貝勒府,也是好事。隻可惜你雙親才將你接回來,還需顧念些舐犢之情。”

四福晉坐在不遠處,攥緊的拳頭微微鬆開。她自是不信眼前人與四阿哥夢中人有何牽連。

隻是如今,她早已不是當年束手束腳的那拉氏嫡女。思及成親以來的種種,心中氣血翻湧,幾乎要嘔出來,幸得身旁婢女遮掩,才未叫人瞧出分毫。

再端看四阿哥獨坐案前,似毫不在意般啜飲盞中熱茶。

四福晉收回目光,再次落在玉薑身上,見她巴掌大的臉上寫滿驚慌,如湖水一般平靜的眼眸中未見分毫畏怯。

四福晉輕扯嘴角上前道:“方才多謝玉二姑娘舍身解圍。不過,二姑娘當真不願入這四貝勒府?”

見她言語試探,玉薑昂著反問道:“那四福晉願意叫奴婢進府?”

四福晉微怔,很快回道:“你若願意,我可代請德妃娘娘許你個格格身份。”

“多謝。我不願意。四福晉不必為試探我,說著言不由衷地話。想必四福晉定是如我一般,想著一生一世一雙人。”

玉薑這話壓低了聲音,除四福晉外也就玉嫣然能隱約聽見。

四福晉臉上掛著嘲諷似的微笑,搖搖頭回到自己的座位,這一次,她再未將目光投向彆處,她盯著麵前的茶盞,勾魂攝魄的眼眸幾乎要望穿秋水般。

一生一世一雙人?

多麼美好的祈願。

可惜啊,世間萬千,總不遂人願。

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亦是如此。

*

玉薑離開正廳後,頭也不回直奔府門外,直到上了馬車才將心揣進肚子裡。

素竹在旁替她順氣道:“姑娘,您瞧著四阿哥亦是氣度不凡,你若是進了貝勒府,奴婢也跟著沾光。”

“想什麼呢。以我如今的身份,即便是進了四貝勒府也不過是個侍妾。那也就是個奴才,哪有奴才還帶著貼身婢女進府的。不過真有那時候,讓母親給你許個親事,你也嫁人可好?”

“不要不要。素竹隻想跟著姑娘。”素竹連連搖頭,低聲道:“那咱就不進貝勒府,等姑娘嬌養幾年,出落得亭亭玉立,彼時登門求娶的隻怕要踩踏門檻。”

玉薑搖頭歎息道:“算了吧。我如今隻想著回家去。這裡呆不得,掉腦袋算好的,若真是如今日這般,旁人三言兩語就被塞入誰家後院蹉跎半生,還不如直接砍掉腦袋叫人痛快。”

“呸呸呸,姑娘又說渾話了。那咱們這就回府去。”

素竹雖不解玉薑話中何意,可回府的路她記得清楚。她心裡疑惑,尋常如姑娘這般的官宦小姐,正值好年華個個跟枝頭的雀兒似的嘰嘰喳喳,哪像自家姑娘沉寂如湖水般波瀾不驚。

“走吧。”

玉薑心裡仍忐忑不定。今日是太子有言,尚且有轉圜餘地。若是紫禁城中那位,隻怕腦袋落地也是眨眼之間。

若是回不去,要想在此地好好活著,單憑玉府二姑娘的身份難之又難。

她要活。

就要活出個樣子。

玉薑難掩心頭熱浪,掀開車簾半角,涼風拂麵,叫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馬車旁,有匹高頭大馬亦步亦趨跟著,黑色鬥篷下是胤禟那張生人勿近的冷臉。

“素竹,這是咱們回府的路?”

素竹挑簾細看,慌裡慌張朝車夫道:“快!停車!停車!”

車夫卻恍若未覺,揚起馬鞭不斷加速。

玉薑掀開車簾,冷風直往脖子裡灌,哪裡還瞧見胤禟的身影。

車身顛簸幾乎站立不穩,玉薑緊緊拽住車簾,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車夫已不見身影,馬背上正橫叉著一把匕首,驚馬徑直往巷子深處橫衝直撞。

“姑娘,牆!牆!”

素竹指著不遠處橫在道上的石牆,嚇得話也說不周全。巷道狹窄幾乎擦著牆壁而過,加上地麵濕滑車速絲毫不減。

玉薑再顧不得其他,丟下手爐,扣住素竹的腰身,伸腳踹向車後的小窗,連著兩腳踹開一道縫隙,不由分說將素竹從縫隙裡推出去,再毫不猶豫緊隨跳車。

兩人重重摔在地上,滿身滾著的泥濘和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