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泰本想反駁,兩座大山壓下來時,毫無還手之力,當下說等玉懋堂回府自會告知。
“父親近來一直晚歸?”
“聽母親說,這幾日宴請頗多,昨日醉的厲害。如今月寒宮擬定修建,就等開春破土動工。聽父親的意思,怕是要建第二座皇家後園。”
除了圓明園外的第二座。
“庭柏還是勸著些,喝酒傷身不說,這些人今日上趕著的,無非是想分一杯羹,父親為人耿直,隻怕不好收場。”
“好。”
玉庭柏話少,環顧四周,見放在案上的賬冊,柔聲問道:“小妹看得明白嗎?”
“看是看得明白。隻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難為阿姊這些年幫襯母親。阿姊,明日可得功夫,我想去幾處商鋪瞧瞧,前年開始便沒再交租了,是沒人租用還是閒置了?”
玉薑話音剛落,玉嫣然臉色微僵,將她拉至一旁低聲說明緣由。
原來早幾年,那幾處商鋪皆是租賃給了散戶,後來四福晉大刀闊斧搞營生,彆說商鋪便是臨街的商販攤位也是一位難求。
“九阿哥托八福晉開口,起初說好年付租金,隻是這兩年卻遲遲未到。”
“咱們府上也沒要?”
“如何開口,當初雖是有求在先,可九阿哥明裡暗裡多付數倍租金,算算也夠這幾年的了。”
“房契呢?”
“在母親手裡。”
“有房契便成,明日我先去瞧瞧,租金一事回頭再說。”
晚膳時,玉薑便去找安氏討要房契。安氏自打玉薑回府後,愈發形容憔悴,起初還強撐著起身,如今整日不出暖閣,生怕受著絲絲涼風,咳嗽不止。聽聞她翻閱賬簿,說是欠了租金,安氏不疑有他便讓康嬤嬤取了房契匣子。
安氏臉色蒼白,額間冒著薄汗。
屋內燒了十幾盆炭火,烘得炙人,安氏仍舊裹著厚厚地長襖,蜷縮在火盆中。前年外祖差人從江南製成後送入玉府,一並做了兩個,還有個在玉嫣然房中。火盆雖好,卻熏得嗆人,玉嫣然用不住想送給玉薑,被她婉拒。
左不過人還是挨著凍,至少腦袋清明。
“我原道你這幾年在外頭吃儘苦頭未必識字,你竟看得懂賬簿?”
玉薑心想,看倒是看得懂,不過簡體字和繁體字總歸是中國漢字,她隻是愁這般赤字如何維持。
“母親算過賬?”
若是算過,這般赤字如何平複。
“二姑娘有所不知,您外祖是半壁江南的富戶,家中有上百種營生,夫人幼年常隨老爺輾轉各戶商鋪,彆說賬簿,便是進出收支夫人一字不落,聽一遍便能記牢。”
“都是陳年舊事,提這個乾嘛。”安氏打斷康嬤嬤的話,見玉薑神情嚴肅追問道:“可是有何不妥?”
“母親一直用自己的嫁妝貼補家裡,父親可知此事?”
若是玉懋堂知道,又怎會將自己那邊銀兩悉數送回溧陽老家修繕祖宅?
若是知道,又如何坦然度日。
男子那點臉麵,在自己夫人嫁妝屜子裡砸得稀巴爛。
安氏一聽急忙起身,險些栽倒在地,她手上抓住玉薑,沉聲問道:“你如何知道此事?賬簿,對,賬簿,可短短幾日,你竟將十四年賬簿通讀完了?”
“回母親,並未。女兒隻是見赤字嚴重,想著法子填補,算計種種,卻見母親的嫁妝日漸縮水,如若放任不管,長則三年五載,短則明年入冬,咱們就要靠變賣您僅剩的嫁妝維持生計。父親是禮部侍郎,為何如此!”
玉薑心急是一麵,私心自是另一麵。
她希望事情能朝自己想要的方向發展。
她要有營生,讓自己在玉府日子穩當,更要讓銀子會下蛋。
倘若有一日大廈傾倒,她尚有一技之長維持生計。
安氏聞聲,壓低著聲音道:“薑兒,我來想辦法。此事不宜聲張。更不能叫你父親知道,這些年他一直盼著月寒宮的修建,此時萬不可亂了他的腳步!聽見沒有!”
這是玉薑記憶中,第一次見安氏如此厲聲。
她退開半步,毫不相讓地道:“母親所謂的辦法,難道就是變賣莊子和農田?母親莫不是忘記,如今隻剩一處莊子,二十餘農戶。母親都要賣了?”
“我說了,我會想辦法!”
安氏站起身,漲紅著臉,她揮開康嬤嬤的手,從火盆中緩步走出。安氏如今這身衣裳是前年的樣式,暗色的布條被火盆燙出細密小坑。
“母親是想求助外祖?若是必要,我可以去說。”
“住口!住口!”
安氏突然怒喝,她驟然揚起手,死死地盯著玉薑的臉,終究沒有落下來。
“二姑娘,您就少說兩句吧,夫人還病著呢。”
玉薑跪在地上,低垂著腦袋道:“我知母親掌家辛苦,也知母親經年不易。可如今大哥要去參軍,庭柏二哥明天應試,小弟年幼,處處都是捉襟見肘。母親若是願意相信女兒,隻需將這幾間商鋪暫借女兒一年,一年後定會有營收。”
“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