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薑進了內室,瞧見三盆炭火,低聲道:“往後隻許燒一盆,多餘的炭火送去給母親。”
“是。”
“換身外衣便可,去將春禾叫來。”
“是。”
素竹瞧著自家姑娘有些不大一樣,神色冷清,言語果斷,像極了平素裡的大阿姐。
春禾識字,便給玉薑委以重任,她口述,春禾執筆,熬夜趕製成了本小冊子送入引嫣居中。
“這是什麼?”
玉嫣然瞧著上頭密密麻麻的小字,一臉不解。
“這是我特地給阿姊準備的《後宮生存法則》,還有些特彆注意事項,阿姊需進宮前將此書倒背如流,才可保萬全。”
玉嫣然將冊子翻開,上麵赫然寫著第一條:彆爭寵!
她突覺好笑又不失童心,將玉薑喚至跟前。既然入宮爭寵是唯一的活路,沒有寵愛便沒有尊榮,何必入宮。可她又知,這三個字顯然不簡單,讓眾人先離開,拉過玉薑的手問道:“你倒是古靈精怪,怎麼想起這出。”
玉薑見她不信,扣著她的腕子,萬分誠懇地道:“阿姊便是入宮,也要做那位走得最遠的。阿姊可信我?”
“自然是信你。”玉嫣然將冊子放在腿上,“隻是這上頭所寫,叫人匪夷所思,你與阿姊說說,為何不能爭寵?”
“萬歲爺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如今已有四十載,阿姊想想,後宮佳麗三千,萬歲爺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各宮嬪妃哪一個不是使出渾身解數博得一星半點兒的恩寵。如今各宮林立,阿哥成年的皇妃一桌子坐不下,阿姊如何鬥得過她們!寶親王府的手如何伸得進後宮。我隻要阿姊好好活著,必要時候推波助瀾即可。”
玉薑是恨不得將自己所知一股腦兒悉數拋出。她知不能,隻得言語隱晦。
“不議是非,又是何意?”
“阿姊,即便你進宮後,不要參與奪嫡,更不可染指太子之位!”
“薑兒,這話可是要掉腦袋的!”
玉嫣然起身關起門窗,壓低聲音道:“再說如今太子有四阿哥和索大人,何人敢輕言是非!”
“我知阿姊素來跟八福晉私交甚好,若是八福晉托你試探聖意,你定是不會回絕。
可我私心裡,希望阿姊不要為了任何人去打探去謀劃,八阿哥不行,寶親王府不行,就連父親和手足兄弟也不行。
阿姊要做深宮女人便要謹言慎行,將自身性命放在頭頂。阿姊每做一件事都要想想,這件事會不會讓你丟了性命!若是會便不做,若是不會也要選擇著做。
若非這般,阿姊如何存活於世。旁人隻知帝王隆恩,可妹妹隻想阿姊好好活著。”
不知何時,玉薑落下淚來。
玉嫣然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沉默許久後才道:“阿姊信你。阿姊定會好好活著。隻是如此這般,還入什麼勞什子宮。阿姊倒是想與你伴在一處。”
“阿姊可以不去?”
玉薑從她懷中抬頭。
“待明日去過王府再說。”
玉薑聽罷直起身子道:“阿姊若是不去,也不要早早成親。阿姊管府中大小事宜,我在外頭賺銀子,咱們往後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好。”
玉嫣然輕觸她的鼻頭,笑著說道。忽然像是嗅到什麼,疑惑地道:“薑兒,你這幾日身上的香越發濃了些,可是用了什麼香餌。”
“沒有。連素竹熏衣裳都不曾用香料。我聞不出便是。隻是阿姊無須進宮,聽著就叫人歡喜。那這冊子,我先拿回去嘍。”
“放著吧,我回頭翻翻也好學習學習。”
玉嫣然倒是想知道,她這腦袋瓜子裡到底藏著些什麼。
“這些,你都是從何處得來。”
玉薑聞言,臉上神色落寞,低聲道:“自我回府,母親從未問過我這八年來如何活下來。這八年幸得一位恩師,將世間因果一一告知。”
“你恩師如今何在?”
“早已仙逝。”
*
次日。
大雪封門。
玉薑早早命人套了馬車候在側門外。她才回府不過短短數日,早已今非昔比,連府內伺候的雜掃也知剛回府的二姑娘如今在家中掌權,自然無人敢怠慢。
馬車內剛烘過,暖和得很,素竹將手爐遞給她暖手。
“姑娘今日起這般早,還未用膳,奴婢準備了些點心姑娘將就用著。”
說著,排出三兩碟點心,有豆沙餡的豌豆餅,芙蓉玉的糯米酥,還有盤熏過的杏乾。
玉薑深吸一口氣,問道:“這些都是膳房送來的?”
“那是自然。自從姑娘掌管賬簿,這廚房的李老頭往玉笙院裡跑得可勤快呢。這不,聽說您早上出門,天沒亮便差人送來的。這杏乾送來還熱著,怕是連夜熏的。”
玉薑心想,合著這就是那自家的銀子孝敬自己,自己還得笑著受著。
“往後不用準備。再送來也不必收了。李老頭是從前原先莊子上的,既然知道些底細,理應不該如此浪費才是。”
這般不心疼銀子,便是金山銀山也經不住耗的。
再說,個個都當安氏還是早些年的江南首富之女,沒一個體諒人的。
“姑娘,飯總是要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