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到了約定的那日,薑白……(1 / 2)

榆生 噫籲嚱鴨 5199 字 9個月前

到了約定的那日,薑白榆清早先到鎮上的菜市場把早餐和一天的菜買好,接著把薑澍叫起來吃早餐,隨後就換了身方便乾活的深色舊衣服出了門。

前兩天柳如茵的兒子在下田時閃了腰,正逢農時,家裡其他的親戚也有自己地裡的活兒要乾,沒法搭把手。

薑白榆從張定那知道消息後,在上門探望時和柳如茵說了幫忙分擔農活的事情,對方原本不同意,但拗不過薑白榆始終堅持,再加上薑白榆說了不會影響到打工,柳如茵這才勉強接受。

暑夏的日頭盛,在田裡頂著高溫忙了一個上午,薑白榆已經流了一身的汗。戴著橡膠手套的小臂和挽起的褲腳處都沾染了泥土,沁出的汗珠順著眼皮懸掛在眼睫上,有些模糊視線,薑白榆抬起手肘,用沒被泥點濺到的部位擦了擦臉上的汗,又繼續俯下身乾手上的活兒。

就在這時,耳畔忽然傳來柳如茵的聲音,薑白榆抬起頭,見對方喊了他的名字後又往靠近車道的一側田埂處一指——

“小榆!那邊好像有人找你!”

薑白榆從水田裡直起身,迎著過於強烈的光線以及被汗液模糊的視野,依稀能夠看見田邊站著一個挺括的身影。

看了兩眼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後,薑白榆收回視線,繼續把手上最後一點收尾工作做完,才重新直起腰,踏上陸麵向宋紀的方向走去。

和前幾次見麵時稱得上是正式的扮相不同不同,宋紀今天著了一身偏向淺色係的休閒打扮,上衣的領口是低領的設計,露出一汪深邃的鎖骨,寬肩蜂腰,體態修長挺拔,哪怕插著兜往田邊隨意一站也亮眼得像是雜誌上的模特。

“宋先生。”薑白榆摘了頭上帶的草帽,出於禮貌輕輕點頭,語氣不鹹不淡地同對方打了個招呼。

然而話音剛落,眼前倏地閃過什麼,薑白榆下意識地偏過臉,不想對方動作卻比他更快,微涼的指尖蹭過他的臉頰,隻留下轉瞬即逝的觸感。

薑白榆皺了皺眉:“你——”

“嚇到你了?”宋紀眯著眼後退一步,攤開手輕輕笑了笑,“說起來,小朋友這麼警惕我啊。”

薑白榆在看清對方指尖沾染的泥土後,微微抿直平了唇,他沒說什麼,隻微微偏頭示意:“到這邊來。”

田埂邊有村民為了方便用塑料水管製造的簡易水龍頭,薑白榆先等宋紀把手洗乾淨,上前脫下手套,把手臂上和鞋上蹭上的泥土衝洗乾淨。

而在薑白榆一言不發地做這些的時候,宋紀也同樣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他。

這是宋紀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薑白榆——

眼前的少年身材高挑,過分瘦卻並不孱弱,身上的衣服看得出來已經反複穿了很多次,深色的衣服被洗得有些褪色,不用細看也能知道的極其廉價的料子,此時被汗液浸透緊貼在他的背部,將那道筆直而鋒利的骨骼展露無遺。

分明生機勃勃且難掩鋒芒的身軀,卻奇地透出深夜湖畔般沉和寧靜的氣質。就像是本該高懸與天際的明星,卻偏生如此恰到好處地融進了泥土裡。

因此宋紀說他“漂亮”,並非單指那副表象。

薑白榆的樣貌從來無關使人憐愛的柔美,而近乎於脫身山溪之間的某種空靈感,每一寸都生得恰到好處,誇張到使人覺得與之對視的每一眼都能聯想到宿命。

像是自顧自蠱惑人心卻從不自知的精靈。

但這種超脫得過於吸引人的容貌,偏生被他的外在氣質攏上一層免人窺探的薄霧,比起所謂的高嶺之花的冷峻,更如同某種厚實而無聲的沉澱。

——對於宋紀來說,這是張足夠引發欲.望的臉。

而欲.望,從來都是興趣的起源。

田地離家有一段距離,薑白榆是騎著舊自行車來的,但是當他薑白榆坐上單車後,卻發現宋紀仍舊跟著站在自己身邊,不禁疑惑地蹙了蹙眉。

宋繼環著胸懶懶地勾了勾唇,視線一瞥才道:“車停在上麵,不太方便。”

薑白榆聞言收回視線,悶聲踩上車蹬,握著把手的手緊了緊,隔了好半晌歎了口氣說:“這車很舊的,如果載人的話會騎不穩,萬一——”

不等薑白榆把話說完,他就感覺後座處一重,緊接著,腰身就被一隻結實的手臂牢牢圈緊。

“小朋友說得有道理,為了避免摔倒,我可得抓緊些。”

沉悶的笑意通過身體相接處傳來,宋紀的胸口與他的脊背相貼,隔著彼此的衣物,薑白榆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偏低的體溫。

除了薑澍以外,薑白榆已經很久沒有與人如此親密地身體接觸過,他努力忽略與人貼近時的不適應,用了些力氣踩動了單車。

頗有年代感的自行車偶爾因為顛簸會發出“哐哐”的聲響,但少年騎得很穩,未有掠過他的發梢時,才能帶起一點不平穩的波瀾。

日光穿過繁盛的林蔭,清潤的皂角香伴隨著輕微的草木香從薑白榆身上一點點沁出來,撫平了他身上的汗氣,反倒蒸出些晴朗的氣息,是連同主人本人都不自知的明媚。

宋紀離得近,此時難得生出了些不一樣的心思——隻覺得眼前的人分外形同幼時嘗過的外殼十分堅硬,但內裡卻是柔軟甜蜜流心的夾心硬糖。

*

回到家後,薑白榆給人倒了杯水,換了件衣服就進了廚房做飯,宋紀則站在客廳裡隨意觀察著屋內的布局。

說是“客廳”實則也是一個相當狹小的空間,甚至這一整個屋子所占的空間,都遠沒有宋紀居所內洗浴間的空間大。

家具簡單而陳舊,隻有些基本的擺設,但勝在乾淨整齊,應該是為了通風,兩個房間的門都是敞開的,一眼就能將內部的情況看得分明。

在觸及到屬於薑白榆的那扇房門時,宋紀心頭莫名一動,控製著探究欲微微偏開了視線。

他走到那個被辟開來當作是廚房的窄小空間外,倚著門框看薑白榆翻炒的背影。少年動作利索,看起來已經相當熟練。

驀地,低沉的聲音在這緊小的空間內響起。

“生活在這種環境裡,不會覺得很辛苦麼?”

褪去了那股子漫不經心,男人的語調有著說不出的沉蘊。

攀比的心態在宋紀這個階層都屢見不鮮,人與人之間都將財富當作是炫耀的資本,更彆說以薑白榆這樣的家庭條件,已經足夠令這個年紀的學生在同學麵前感到自卑。

宋紀的視線從缺了邊角的灶台,再落到薑白榆有些脫線的袖口,他的目光稱不上冒犯,卻也表現得足夠直白。

薑白榆頓了頓,對於宋紀問出這種不符合身份的問題有些意外,難得回過身認真地瞧了他兩眼,見他神色平和才斂下眸道:

“以中有足樂者,不知口體之奉不若人也。”

“……什麼?”

這次輪到宋紀被薑白榆的話語弄得一怔。

似乎沒想到薑白榆會這麼回答,他眼中浮現出幾絲意外。

“沒什麼。”薑白榆彆開頭,端著做好的菜從宋紀麵前錯身而過,隨後又回到廚房拿上碗筷,才站在桌邊說:“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