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2 / 2)

容皇後 六安一盞 7580 字 8個月前

從錦想要王妃,那他就是王妃,小花還隻喜歡小黃呢,無論小白怎麼討好他,小花也隻和小黃趴在一起互相舔毛。

如果從錦隻是側妃,就不會像從前一樣陪著自己了。

顧昭或許懵懂,但他卻懂得一個樸實的道理,要用真心去交換真心,付出多少才會得到多少,他先打了折扣,就不能怨旁人慢待。

“孤說的你都當作耳旁風麼?”太子本就不是溫和性格,不然也不會跟顧昭關係緊張了,目光陡然銳利嚴厲道。

“那我就不要孩子了。”

顧昭赤著腳坐在交椅上仰著頭道:“我…我們倆自己過一萬年!”

“胡鬨。”太子斥責道,“親王無嗣隻能從宗室過繼,宗親的孩子總沒有自己的孩子孝順。

“那本王養條狗!以後它就是本王嫡子!”顧昭也著急了,梗著脖子像隻鬥雞道,“不聽話就換世子。”

狗有得是!

太子氣急,抬手就是一掌,手掌落下時看到顧昭倔強又抿著唇眸底似有水光的模樣,心生不忍,手掌還沒落下就削了幾分力氣。

不輕不重的在他頭上拍了一下,也不提去長春宮用午膳的事情,拂袖而去。

顧昭摸了摸頭,自己坐在交椅上挺直的背緩緩垂了下去,兄長待他很好,很少跟他吵架,他為了婚事據理力爭寸步不讓,其實心底也是惶然的。

顧昭愣了半晌,緩緩挪到床榻旁,從錦被下摸出被藏在最裡麵的金合,精致小巧的金合隻有食指長,桂花樹下靈芝台前,水波蕩漾間有一憨態可掬的雪白玉兔在月下做搗藥之態,那白兔和研缽是分彆用白貝和青貝嵌的,泛著貝殼特有的柔和光亮。

指尖小心翼翼的輕撫著皮毛皎潔的白兔,顧昭咧開嘴笑了,明亮璀璨的星辰似落進一泓秋池,在他眸底綻放出柔和的光彩。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

春日漸暖,萬物複蘇。

枝條自冰雪之巔綻出新芽,春風拂過一夜席卷,舒展柔軟的纖草映著朝露,綠蔭遍地空氣中溢滿了青草鮮活清新的氣息,生機勃勃。

忠勇伯府約定的雅集日子到了,碧桃性子沉穩,微微躬身輕手輕腳的去絞帕子服侍容從錦洗漱,扶桐卻鼓著腮幫子活像一隻氣鼓鼓的青蛙往秀墩上靠著道:“去做什麼?忠勇伯四公子常與三公子彆苗頭,您是三公子密友他每次都要生事,這次他得了好大一個由頭怕是要好好用上一番。”

先是於家婚前已有庶子,退婚的事情又鬨得滿城風雨,那於陵西不知道吃錯了什麼東西,公子對他冷言冷語反而黏上來,說什麼都不肯退婚了。

於家如此固執,這婚還不知道能不能退得成呢!

“起來,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容從錦訓斥道。

扶桐麵上尚有不服之色,嘟囔道:”公子,那忠勇伯隻是伯爵,我們府上可是候爵呢,他們後母繼出與原配嫡子打擂台,神仙打架每次都要連累咱們。”

“他是個可憐的。”容從錦放下手裡的梳子歎道,“忠勇伯幾次想謀個差事都因一些過去的差錯不得起複,邱氏祖父年前剛晉了督察院左督禦史,是從一品大員管著此事,若槿外祖家卻外放了,也不知這任能否回轉。”

依仗著人家,當然就把不甚得力的原配子女拋諸腦後,什麼門第家族,最要緊的永遠是自己。

扶桐也不是蠢笨的,一點即透當即躬身道:“公子說的是。”一句話就戳到痛處。

“我也不是要約束你,隻是我遲早要出嫁的,等換了宅院你還是這樣,被旁人聽去會生出事端的。”容從錦歎息一聲放緩了聲音。

他這兩個侍女如無意外是要跟著他出嫁的,碧桃還好但扶桐這個性格…在皇室勉強了一些。

容從錦心裡轉著念頭,扶桐猜到容從錦的想法,怕他攆自己出去,連忙上來給容從錦束發,討好道:“奴婢知道的,不過是每次都牽扯咱們,奴婢覺得四公子太過了。”

“我不管的,自有旁人去管。”

用過午膳,二門上有婆子來報馬車已經套好了,收拾停當碧桃捧著容從錦給忠勇伯三公子準備的禮物,扶桐腕上搭著菱花織錦的氅衣,準備冷了給容從錦披上,隨著步伐翩躚,氅衣紫光可鑒光華流轉。

忠勇伯雖有些沒落了,但幾代前也是望京中權貴勳爵,府邸在奉恩國公府邸邊上,兩家緊挨著,前廳、中堂、後堂共六進,大門兩進,歇山轉角琉璃綠瓦,屋脊上的瓦獸青碧繪飾精巧非凡,隻是瓦獸獸首、爪弓微微褪色不複昔日榮光。

從角門進時容從錦掀開車簾側首看了旁邊的國公府,屋脊聳立處的瓦獸披覆著霞光似有生命般光彩奪目。

忠勇伯府內有一池不大的湖,水盈盈的,喚做清湘,今日雅集就在湖畔停靠的遊船並兩座飛簷角樓,容從錦來的遲了,各家閨閣在室的小姐雙兒已經到了,相熟的三三兩兩湊在一起說笑,也有未曾見過的生麵孔由望京裡的親族帶著向親近的好友引薦,拉進社交圈子裡。

容從錦目光掃了一圈,未尋到若槿,索性在湖畔流亭裡撿了個乾淨的石墩坐下賞景,湖麵波光粼粼疑是碎玉浮金,襯著湖邊茵茵垂柳,美景使人心情舒暢,容從錦不禁唇角泛起笑意,身後有一道柔和的聲音傳來。

“雖說開了春了,但守著湖還是有寒氣泛上來,你也要小心自己的身體才是。”

容從錦淺笑著轉過身。

對麵人也盈盈笑著,他膚色白皙腰肢纖細,背脊挺得筆直,雙眸顧盼生姿靈動有神,容從錦笑道:“若槿許久未見你也不托人給我帶個話,怎麼把我忘了?”

“哪裡是許久,年節時我還讓銀屏給你送了新描的花樣。”梁若槿坐下,身後銀屏給他們奉上清茗。

“銀屏在你就不露麵了?”容從錦打趣道。

銀屏微笑,梁若槿也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來,兩人是多年好友,梁若槿幼時曾隨父母到過滇南與容從錦結識,回到望京後雙方一直互通信件,是多年的玩伴情分一見麵就有說不完的話。

吃了兩盞茶說了許多話,梁若槿才依依不舍的要站起身來:“我是主家得去招呼一番,你再坐坐就去房裡抱個手爐吧,我一會去尋你。”

“好。”容從錦含笑點頭,又招手讓身後碧桃上前來道,“我讓碧桃給你拿了把新得的扇子不算什麼禮,給你頑吧。”

“什麼玩的?不知有沒有我的份呀?”人未到聲先至,聲音高昂刺耳,在遊船上說笑的彆家賓客也停下交談尋著聲音轉過視線來,梁若槿不自覺的皺了皺眉心,不過片刻,就有一年齡與梁若槿相仿的雙兒走進了流亭,微微福身道:“兩位哥哥,倒是我來的遲了。”

他身著紫纈襦青獅團蜀錦,白玉發冠裡插著一隻赤金如意簪,與梁若槿長相有六七分相似唯獨一雙柳葉彎彎吊梢眼讓他看起來稍顯淩厲。

說罷,不待兩人反應高挑著下巴鬥雞似的自行走到碧桃身邊,趾高氣昂的用食指輕輕一挑,錦盒打開露出錦緞襯底的玉骨扇來,上好的羊脂白玉打磨成大小一致的玉片,隨著角度變換瑩潤光澤如水般流淌,紫竹檀香做的扇骨上緣也發出溫潤醇厚的香氣,足金金釘黃澄澄的惹眼。

梁若楹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算是見過些世麵,竟從沒見過這樣的珍品,難怪都說定遠侯爵府家資頗豐,連隨手送人的東西竟都這樣貴重。

梁若楹從錦盒內取了出來握在自己手中,這玉石竟然不是冷的反而觸手生溫,令人嘖嘖稱奇,看著一汪凝脂似的瑩潔白玉他越發愛不釋手,扇子緊握在自己手裡,對梁若槿笑道:“好哥哥,這扇子我一看就喜歡,父親常說兄友弟恭…看在我年紀比你小的份上,你送了我吧。”

“前兒我新送來的白茶吃得可還合口?”說著隻拿一雙吊梢眼斜夾著梁若槿,手腕一轉慢悠悠的張開扇子賞玩。

二兩陳年舊茶,茶梗占了一大半,他也拿來說事。梁若槿氣得臉色漲紅,嘴唇上下啟合了兩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容從錦暗歎一聲,側首對梁若槿笑道:“你什麼時候喜歡喝白茶了?何必麻煩你弟弟,等我寫了信送去滇邊,請雲氏在自己茶園裡給你摘些來。”

“雖然京裡德順齋的茶也是他家的,但他們炒來給自己用的彆有一番滋味,想是有自己的秘方。”

“是…那最好不過了。”梁若槿回神,明白他是在用話點自己不要與他在細枝末節上爭執,此時不遠處的官宦勳爵家的小姐雙兒已經留意到了這邊,梁若槿心裡一緊,丟臉可是丟整個忠勤伯爵府的臉,頓時朝梁若楹微一點頭道,“拿去吧。”

他願意先息事寧人,梁若楹卻眼睛一轉笑嘻嘻道:“謝謝哥哥,還有一件事母親近日頗為煩憂,咱們做子女的自然要為母親分憂,我是個沒用的,趁哥哥心情好,求哥哥給我出個主意吧。”

“母親管著家裡的田產鋪子,這幾日理賬時發現永順胡同的銀樓還有三條街的酒樓賬目多有虧空,想請掌櫃的來府裡回話,卻不想一個都叫不來,口口聲聲說什麼封存帳目…”梁若楹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傷心道:“哎,伯爵夫人被下人駁了顏麵,當家主母做到這份上也是心酸,哥哥你說呢?”

“你…你。”那是他母親的陪嫁!梁若槿臉色絳紅,連脖頸都暴出一道青筋來,他有心與梁若楹分說,但裡麵的事怎麼好在眾人麵前攤開,他本就不是善於言辭的人,急得他心裡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卻也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四公子,我與你哥哥同歲,你既叫他一聲哥哥,我托大你也是要叫一聲哥哥的。”容從錦看他雙拳緊握死死盯著梁若楹,直把自己逼得雙目噴火卻一言不發,怕他當場暈過去,隻好替他接過。

”是…哥哥。“梁若楹一怔,心道能與侯爵府攀上交情也是好事,這一向少言寡語的侯爵公子與他三哥哥混在一處,想來也是一個脾氣,都是鋸嘴葫蘆。當即熱情了幾分,親熱的上來就要挽住容從錦

容從錦臂膀微沉,不著痕跡的避開他,沉聲道:“既然是你兄長,那我今日就好心提點你兩句。”

“四公子,今日雅集雖是在你家裡,但兄長做主你闖進雅集未曾稟明任何人,是為不敬兄長,旁人交談你斜枝刺出嬉笑怒罵絲毫不顧旁人,是為無禮。”

“剛才我聽了一些,你口口聲聲伯爵府的財產,但這些都有長輩做主何曾輪到我們小輩分說,你這可是妄議親長的是非。”容從錦條理分明說得既快又清楚,字字冰冷將梁若楹那些胡攪蠻纏的本事刹那間掀了個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