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像一把重錘,將卓硯內心築起的情緒大壩砸開一個口子。
自分手時從未崩盤過的情緒在此刻如洪流般傾下,卓硯啞著嗓子,將和父母的爭吵,看到被背叛的那幕,強裝鎮定的分手一一說給對麵的人聽。
賀行神色淡淡地聽著,每聽一句心臟就扯著痛一分。
“你還喜歡他?”賀行聽見自己的聲音問。
聽到這句,本來情緒激動的卓硯忽然沉默,沉默的時間很長,長到賀行幾乎覺得自己已經被提前宣判時。
他搖了搖頭。
“不喜歡了。”卓硯啞著聲音說,“隻是很不甘,三年就換了這麼一個結果,也有過好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他想到嚴晨瘋狂求原諒時的妥協,吸吸鼻子,喃喃地說:“……也挺不值的。”
賀行將嘴裡殘存的清苦咽下,喉結微顫著,鎮定地嗯了一聲。
宣泄一場後,卓硯心裡那股難受勁散去不少,喝酒的速度也慢下來,後麵反而是賀行喝得多了些。
但賀行酒量明顯比卓硯好得不是一星半點。
喝到最後,卓硯後仰在沙發上已經神誌不清,賀行除了一身酒氣,看不出有醉的模樣。
肆無忌憚地看了一會後,賀行坐到他身邊,低聲說:“卓硯,回家嗎?”
醉鬼是沒法回答的。
賀行找了一圈後從沙發縫中找到一串鑰匙,上麵還掛著錦安園的門卡。
清吧的生意沒有其他酒吧好,酒保靠在櫃台上玩手機,沒注意周圍。
“你好。”
見有客人來,酒保立馬把手機收起來,換上職業笑容,招呼道:“你好,需要點什麼?”
“這是2號卡座撿到的鑰匙,主人可能明天會來取,麻煩收好。”
酒保應了聲好,把鑰匙收到抽屜裡,目送客人帶著喝醉的朋友離開後又倚在原地玩手機。
“你好,XX代駕,請問是尾號XXXX的車主嗎?”
“嗯。”賀行把鑰匙從後座遞給代駕,說,“請開慢點。”
代駕接過鑰匙,坐上車正想習慣性問一句定位準不準,抬頭就看到後視鏡裡:
遞給他鑰匙的單主給一直靠在肩上的醉得神誌不清的男人披上外套,隨後淡淡地抬眸,說:“開車時不要開窗。”
“哦哦好。”
代駕連忙收回眼神,把旁邊唯一開著的車窗小縫關上。
下車時,卓硯迷迷糊糊地恢複了些許意識,他踉踉蹌蹌地跟著人朝陌生的環境走,迷茫地問:“這哪兒啊?”
賀行穩穩地把人撈著,一邊注意不讓他摔跤,一邊答:“我家。”
卓硯本來乖乖跟著人走,聽見這話後就非要轉到前麵看清身邊人的長相。
賀行沒辦法隻能停在原地,任由醉鬼捧著自己的臉上看下看。
卓硯的臉在酒精作用下呈現出酡紅色,嘴唇因為有水光,亮晶晶的;他的睫毛很長,眼底瀲灩一片,正努力聚焦看清麵前的人。
賀行不由自主地吞咽一下,彆開目光,低著嗓音問:“看清楚了嗎?”
卓硯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忽然鬆開手,又沒力氣地倒在賀行身上,小聲地說:“看清了……”
感受著頸窩輕輕淺淺的呼氣,賀行垂眸,屏住呼吸問:“我是誰?”
身上的人動了,他困難地抬起腦袋確認一遍,隨後又埋下去,悶聲說:“賀行……”
賀行抑製住狂跳的心臟,抬手撐著他,說:“嗯,是我。”
除了偶爾鬨騰,卓硯喝醉時大部分時間都很聽話,賀行把他搬到床上絲毫不費力氣。
臥室沒有開燈,賀行把枕頭墊好,倒了杯水進來,他把吸管遞到卓硯嘴邊,說:“卓硯,張嘴喝點水。”
卓硯張嘴吸了兩口,很快又睡過去。
賀行將杯子放下,從衣櫃扯出一套乾淨的衣服,猶豫片刻又把褲子放回去,屏著氣息給他把上衣換了。
換衣服時卓硯很配合,中途眼睛還睜開一條縫瞧了一眼。
做完這些,賀行體能一向優秀的身體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他重重呼出一口濁氣,低頭看了一眼,從衣櫃裡胡亂扯套睡衣進浴室。
洗完澡後,賀行再次坐回床邊。
卓硯睡得很安穩,軟軟的頭發沒有規則地散在額頭上,襯得他整個人像童話裡的睡美人一樣乖。
賀行垂眸入神地看著,伸手輕輕撥開擋住他眉眼的頭發,手指緩緩從眉眼往下描摹至嘴唇。
然後他俯下身,和熟睡的人輕輕地貼了下額頭。
鼻尖抵著鼻尖,其實再往下一點就可以吻在卓硯的唇上,他喝得這麼醉,醒來後也不會對此有任何察覺。
但賀行隻是靜靜地貼了一會,隨後就克製地退開。
額頭剛剛分離的那刻,底下本該毫無動靜地人忽然睜開眼。
賀行瞬間僵住,動作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二人對視,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都能感受到對方打在臉上的呼吸。
一秒,兩秒,三秒。
卓硯眼神裡布滿了迷茫和水光,好像根本沒認清現在的情況,他睫毛顫了一下,很快又閉眼睡去。
賀行從床上起來,劫後餘生般鬆了口氣,像對待易碎瓷器般輕輕將卓硯的手放進被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