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維穀去的那所名叫禮溪的寄宿學校,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學校。與其說是個學校,倒不如說更像個青少年教化所。
被送來的大多是家長難以看管的叛逆少年,送到學校後,由學校負責,眼不見為淨,任由他們自生自滅。
可以想象薑維穀在這裡的日子並不好過,他性格溫吞,不善交際,再加上因為奶奶去世的事情,他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而這種自我的悲傷,在彆人眼裡看來,更像是一種傲慢。
如果非要從薑維穀身上找出一個優點,那大抵是他那張清塵出眾的臉。
隨著年歲漸長,薑維穀倒是愈發好看了,像一塊淬了雪的玉,也像一棵脆生生的青竹。
但這張臉有時候也會帶來麻煩。
宋家的少爺宋柏煜,可以稱得上是禮溪的頭號可怕分子。他性格暴躁,家庭背景又足夠唬人,再加上毫不掩藏的頑劣因子,使得人人憎他,卻又怕他。
宋柏煜狠狠地踢了下操場的單杠,“那小子那麼不堪玩,才來了一個月就讓他轉走了,這下到哪裡再去找一個那麼合格的玩具。”
一群常年圍繞在宋柏煜身邊的狗腿子,趕忙湊在旁邊支招,唯恐宋柏煜的怒火牽連到他們。
“老大,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那小子轉走就轉走了吧,咱們學校不是又轉來了一個嗎?”
“是啊,老大你彆生氣,聽說新來那小子比之前那小子還卻要膽小怕事,還不任我們玩樂。”
宋柏煜煩躁地掐斷了手中的煙,在他手心微微留下一絲熱灰,可他半點痛意都沒感覺到。
宋柏煜這人,對彆人狠,對自己也狠,一雙清俊的眸子因為不耐煩微微轉著,讓人望而生畏。
“這種事還要我教你們嗎?在我親自動手之前,你們先給他練習練習,確保到我玩弄的時候不會掃興。”
說是練習,其實就是欺淩,隻要不鬨出人命,宋柏煜都有辦法擺平。
“老大,那人好像在那邊,要不要一起過去先給他個下馬威?”
宋柏煜愈發不耐煩了,“今天老爺子喊我回家,沒這個興致,你們先玩吧。”
說罷,宋柏煜便跳下單杠,往校門外走去。
他最煩的就是回家,可他也知道,要不是有事,老爺子不會把在寄宿學校的他也喊回去。
可一想到是什麼事,他心裡更煩了。
宋柏煜向操場外走,薑維穀則是往裡走,倆人幾乎是擦肩而過。
後來的宋柏煜每每想起這一幕,都覺得無比後悔,如果當時他能夠注意到薑維穀,或許後來的那些事都不會發生。
……
當薑維穀第一次被鎖在衛生間時,他甚至遲鈍到還沒意識到,他成了宋柏煜那些手下的獵物。
直到第二次,第三次,終於讓他再無法相信這是無心之失或者巧合。
一盆水從頭頂傾盆而下,薑維穀一抬頭,便看到那些人對他露出的惡劣無比的笑容。
“為什麼?”薑維穀渾身都濕了,一雙好看的眸子因為恐懼的浸染,顯得灰敗無比。
“你這蠢貨,還問為什麼,欺負你還要理由嗎?”那些惡作劇的始作俑者瞬間哈哈大笑。
“我會去尋求老師的幫助,你們應該會想到後果。”薑維穀不知是因為冷,還是恐懼,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儘管他已經儘量裝作鎮定。
“老師?你怎麼這麼天真啊,彆說老師了,就連校長也怕我們老大,畢竟這學校都是他們家的錢建起來的,就憑你……”
嗤笑又嘲弄的視線一道又一道地射在薑維穀身上,讓他無論朝哪個方向都無法擺脫。
為什麼,在家被人厭惡,薑維穀至少還能安慰自己,是因為家人的原因。
可為什麼好不容易逃脫出那個牢籠,他卻依舊無法擺脫這種被傷害的命運。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永遠是他?
薑維穀又一次被鎖在衛生間一整夜,甚至沒有任何人跑來救他,他就這麼在冰冷的寒意與恐懼中,硬生生熬了一整夜。
當然,這甚至隻是一個開頭,有時候薑維穀的校服會莫名其妙地被劃成碎片,有時候他的凳子會被抽走,更彆說那些刻在他桌子上的辱罵言語,亦或者每一份在食堂被打翻的菜。
又一次被那些人絆倒,飯菜被扣在自己頭上時,薑維穀疼到站不起來,他看著周圍看熱鬨的那些同學,露出可憐的求助眼神,期待著或許有誰來幫幫他。
然而或許有人對他產生了同情,可又有誰有這個膽子來幫他,隻要幫了他,那麼他們理所當然地會被當成下一個霸淩對象。
薑維穀忍著痛意,硬生生地站起來,他一瘸一拐地將地上的餐盤收拾好,而後走向值班老師處,“老師您看到了吧,剛才他們對我做的事情。”
老師卻避過他的眼神,宋柏煜那幫手下有誰認不出,他不敢得罪宋柏煜,也不敢得罪宋家。
“同學,以後打飯,自己小心點,彆把飯弄得到處都是。”
於是,薑維穀知道了答案,他有些想哭,可或許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江阿姨不會因為他的眼淚鬆手,可這些人也不會因為他的眼淚放棄折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