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側頭躺倒在他懷裡的小帝王雙手拉著他的袖子,見他低頭,似乎又想到了什麼:
“相父過幾日是要去軍中麼?”
江家主竟然如此快就給他說到了蕭夢已這邊嗎?江淮微微側目,底下的蕭夢已似乎正緊盯著他,江淮的頭皮有些麻了,卻又不得不承認:
“是。過幾日便去。”
“那相父豈不是不能陪夢已了!”
蕭夢已一下子坐起來,那手拉著他又緊了些:
“相父去幾日?能不能不去?”
江淮的目光掠過他那一雙可憐兒的眼神來,歎了口氣:
“隻是巡查,要不了多久的。”
蕭夢已的眼神一下子便黯淡下來,那模樣瞧著便是讓人心疼的,江淮瞧著他這一副樣子,心下不覺也軟了幾分。
蕭夢已這孩子,說起來,倒也算是可憐的了。
才不大的年紀,便被推上皇位,手上沒有實權不說,身側連個親近的人也沒有。
唯一能親近的,居然是他這個丞相。
書中所言,江淮初任丞相之時,曾兼任帝師一段時候,教給他的東西不多,但因為跟他相處得最久,所以蕭夢已相當依戀江淮。
江淮看了看他,想起來他傀儡皇帝的身份,想想自己,不過也是江家的傀儡。
傀儡之傀儡,確實是同病相憐了,江淮摸摸他拉著自己的手,抬頭望向桌子上那一大堆的奏折,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俯身同蕭夢已說了些什麼。
“相父所言當真?”
這句話才說出口,蕭夢已的眼神立即雀躍起來,麵上的表情也不再愁苦,上揚餓的唇角皆是歡欣,而對麵的江淮則是眼望著那一堆奏折,神色複雜地點了點頭。
餘下的尚且不知,但是江淮一直記得,他這天撐著隨時都要瞌睡過去的腦袋,看了這輩子最多的文字。
同蕭夢已批完最後一張奏折,江淮覺得,他以後再也不想看見奏折這東西了。
不過,他也拿到了能查柳去所言的東西。
大昭皇宮之內的藏書閣,是皇室宗親才能進入的地方,就算尊貴如丞相,沒有皇帝的詔令,照樣不得入內。
藏書閣中不僅有各類經文書籍,更重要的是,還有大昭開朝以來各大世家的名冊。
柳家,自然也在其中。
先前柳去所言,昆寒之毒是柳家的一味祖傳之毒,那名冊之中必然有相關記載,柳去的線索斷了,他也隻能從這個地方再入手。
想起這事兒,江淮還是氣得牙癢癢的,萬惡的蕭識音,簡直就是他尋找主角路上的絆腳石。
藏書閣書經浩瀚,江淮尋了好一番,才尋見了世家的冊子。
指尖劃過麵前的書冊,直到看見了邊上的一卷:
河下柳氏。
找到了。
天色有些暗了,殘陽紅似血,一抹抹照進藏書室裡頭來,江淮輾轉尋了好幾個角落,這才找到個能瞧見光的地方,他指尖翕動,正欲翻書,卻忽然聽見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還有人麼?
江淮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他方才問過門口的侍衛,說是今日就他來了啊。
這麼晚了,還有誰?
江淮自是不怕的,隻是......他低頭望向手中的名冊,河下柳氏四個字大大的,明晃晃地被殘陽照著。
當朝丞相被人瞧見翻世家名冊,好似......確實不大對勁兒。
他起身來,正欲看是誰這麼晚了還進來這藏書室中,悄然間,忽得聞見那邊似乎飄來一陣氣息。
是藥香。
先前宮裡的太醫給江淮開的方子,可把他苦了好幾天,拖著這麼一副兩步咳三步喘的身子,想不認識藥香,還挺難的。
藥香似乎自身後來了,江淮轉身,正見殘陽之下,淺藍色的袍子被夕陽染出了另一番色澤。
琉璃色的眼瞳此刻也染上了一圈血紅,隻是那眼瞳之內神色平淡,倒不顯得可怖。
氣質儒雅的青年起身過來,緩聲道:
“方才忘記同公子道謝了。”
“在下柳言,多謝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