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感歎著,他的視線忽然暗了。
薑之嚇得一愣,伸手扯了扯遮擋在麵前的東西。
是一條嶄新的浴巾,被剛剛的熱氣熏到,殘留沐浴露的香味,很好聞。
“去洗洗,一身酒味。”
周嘉律看著他像是有些腿軟,說了好幾聲謝謝,才徹底鑽進衛生間裡。
直到聽見水聲,周嘉律才收回目光,額間的青筋跳了跳,喉嚨像是火燒似的乾澀,上下一動,還是燎人。
沙發夾縫中的手機沒有鎖,新消息進來就格外亮。
周嘉律眉峰一挑,伸手撈了出來,正要鎖屏,就瞥見聊天窗口上一條又一條冒犯的言語。
以及薑之沒有發出的質問——
為什麼?
看見這話,周嘉律莫名覺得心中憋悶。
這人明明在魚龍混雜的圈子裡生存,卻還總是一副好欺負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個讓人隨意拿捏的笨蛋。
想起他看自己的眼神,欲語還說地噙著淚,小嘴一張一合地說完話就緊咬著不放,唇色紅潤,異常勾人,周嘉律心中的燥意就越發多了。
或許是因為這些,薑之就成了彆人的踏板。
周嘉律無端冒火,刪掉了薑之沒發出去的話,自顧自敲擊著鍵盤。
他的手停在“發送”上,看了一眼已經沒了水聲的浴室,重新塞回縫裡。
薑之在衛生間裡蹉跎了很久,開門時溢出的熱汽還籠著他,卻也將他暴露在炙熱的目光下。
他麵色潮紅,雙臂故作輕鬆地垂著,手中卻緊緊攥著衣角,肉眼可見的緊張,從頭到腳都被烘得像熟透的蜜桃,好像輕輕一碰就能掐出水來。
薑之無所適從地扣緊了最上麵的扣子,躲著男人近乎探索的眼神。
“先生身處上流不會猜不到今晚是怎麼回事,我就不多解釋了。”
他眼睫濕潤,似乎又躲著哭了一回,說話時也微低著頭,看起來比剛才還委屈。
“薑之,生氣嗎?”
這是周嘉律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帶著一絲挑弄。
隨著熱氣散去,薑之聽清問題後隻覺得眼前恍了一下,輕聲應道:“嗯?”
薑之看向他的神情複雜,蹉跎半晌,才擰著衣角應道:“不生氣。”
他撒了謊,因為完全摸不清周嘉律是什麼意思,但公司裡那些想要用他換資源的心思板上釘釘,如果現在不管不顧地跑出去,說不定會被守在酒店盯梢的人一腳踢回來。
“不生氣?”聲音中的情緒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清晰,一頓一頓地敲著薑之的神經。
薑之有些呆滯,剛抬頭就看見周嘉律起身幾步就到了眼前,嚇得往後退上半步,卻被一把抓住手臂往身前扯。
“可是我很生氣,你說怎麼辦?”
薑之:……
你為什麼生氣呀?我都還沒生氣呢。
克製住想要當場坐下的腿軟,薑之一動就又被加了些力道箍住,隻好淡聲道:“其實、其實我也很生氣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
很生氣嗎?看不出來。
換作以前那些人,早就默認他的話是暗示以身相許了,還會在這兒巴巴地說著自己不知道?
“沒關係,我知道怎麼辦。”周嘉律傾身與他對視,將撲閃的錯愕收入眼底,“聽我的嗎?”
他語調溫柔,像是拿著一顆包裝精美的果味硬糖,引著嘴饞的小貓進家門,最後還不忘摸一摸腦袋哄得人家心甘情願地鑽到懷裡。
“聽你的。”
薑之知道自己該謹慎,卻還是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下一秒,周嘉律抓著他的手,識彆解開了手機鎖屏。
安靜的房間裡,指尖敲擊屏幕的聲音被莫名放大,還不等他看清,話就發了出去。
好像是給那個所謂的前輩發去的。
薑之頓時隻覺得心驚肉跳,如果真是給那個混蛋發的,那說明周嘉律就已經看見了——
所以他才會生氣。
薑之不安地絞著手,對於那些話,他沒有解釋的餘地,就這樣安靜地待著,哪怕現在腦中隻有一團亂麻,也紋絲不動。
消息一發,周嘉律的心情看起來好了許多,甚至使壞一般把手背到身後,連手機都不給他。
“兩分鐘,免得你撤回。”
他的心跳很快,以心跳數秒是不可能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嘉律意味深長地看著乖順的眉眼,又移到緊閉的紅唇上。
周嘉律雖然生氣,但不得不承認尤肅有一句話說得很對。
薑之很漂亮。
漂亮得像是富貴人家深居嬌養的小兒子,長大後忽然被帶到紙醉金迷的宴會上,胡亂散開的彩帶掛了滿身,也依舊好看。
周嘉律被勾走了魂似的越貼越近,著迷地汲取著他身上的味道,呼吸漸快,變得粗重。
明明用的是同樣的東西,怎麼薑之身上的就這麼好聞?
忽然間,他的浴袍被人抓在手裡,小幅度地往下扯了扯。
聲音很小,帶著無法忽視的輕顫,“你離我太近了,有點熱。”
視線中多了一隻緊緊拽著浴袍的小手,似乎這樣就能阻止他任何進一步的動作。
溫度漸漸回籠,恢複了迷亂的神誌。
手機被丟到懷裡,薑之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連客套的禮貌也沒有了。
“主臥還是次臥?”
周嘉律按著太陽穴,清晰的喉結上下滑動,緩慢又艱難。
薑之眼眸一亮,又把手機往懷裡捂了捂,脫口而出:“我睡次臥,先生晚安。”
語罷,薑之連頭發都不吹,走向次臥的腳步都輕快許多,又像是怕動靜太大惹到他,在門即將發出巨響合上的一瞬間收了力,按下門把手,輕輕關上。
周嘉律沉著聲沒有說話,堪堪凝視著門縫下透出的微光,聽見了反鎖的聲音。
順利鎖了房門,薑之這才靠在門板上鬆了口氣,腿軟地貼著門坐下。
次臥的溫度正好,比主臥涼快一些。
慌亂的思緒逐漸平穩,薑之打開手機,呆愣愣地看了許久。
“怎麼還是這麼熱……”他輕聲怨著。
這裡的隔音很好,可不知道為什麼,他好像能聽見再次燃起的煙花,從點火到綻放,一清二楚。
薑之訥訥地看著最後發出的消息,遲鈍地出聲念道。
“他表現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