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農姨父的話讓胖夫人驚得花容失色。
不過Harriet能看出來他實際上是用這種方式來放鬆自己緊繃的神經,因此不管他說什麼都一笑而過。
佩妮姨媽的反應則是最奇特的,她看上去處於一種壓抑而恍惚的狀態,Harriet對她的狀況最為留心,每走到一個地方,她總要為了佩妮姨媽詳詳細細地解釋,讓她知道這既是當年她的妹妹曾經經曆過的一切,也是Harriet現在的生活——
偶爾,她的講述裡會有那麼一兩個詞觸動佩妮姨媽的神經,她會有些顫抖的上前,查看著那些她或許隻是曾經從信件和隻言片語中了解的角落。Harriet有一種奇異的感覺,那就是佩妮姨媽對於踏上霍格沃茨的土地這件事情的激動程度不亞於達力,她隻是不知道要如何表露出來,或者說,不願意表露出來。
這種情況等到她帶著德思禮一家來到格蘭芬多塔樓以後則更為嚴重,佩妮姨媽的麵頰輕微地抽搐著,不需要Harriet的帶領,她就像一個久歸的遊子一樣,踉踉蹌蹌地向前走去,手指緩緩撫過那些陳舊的印花布椅子,她在火爐麵前站了許久,注視著那把Harriet平時最喜歡坐的那把椅子。她的眼神分明在說她認得這個地方,她甚至能描繪出也許曾經也坐在那個椅子上的少女的模樣,她可能很多次曾經在信紙上遨遊過這間圓圓的房間裡的每一處,可她同時又是一個陌生人,一個異鄉客,一個外來者。
“這裡是……”
Harriet剛想開口說話,卻被佩妮姨媽打斷了。
“我知道,”她低聲說道,“我知道。”
達力吵著要去參觀魔藥教室,這讓Harriet萬分後悔自己在寫給他的信裡為什麼要誇大的描述地下教室的陰森,以至於達力覺得那就像是童話故事裡關押著龍的地牢一樣,說什麼也要去走一圈,Harriet拿他沒辦法,隻好帶著德斯禮一家向地下室走去。
“如果有學生在進行魔藥課的考試,我們就必須馬上離開。”Harriet告誡他們,“斯內普可不是一個好惹的教授。”
聽到斯內普的名字,佩妮姨媽顫抖一下,這讓Harriet記起了她曾經在信件裡寫下的話,但是現在當著弗農姨父和達力的麵,Harriet不敢多問,隻能暫時按捺下心中的好奇。
然而,魔藥教室裡空無一人,就連斯內普也不在,見狀,Harriet便放心大膽地讓德思禮一家進來了,弗農姨父剛剛才就霍格沃茨的地下部分對於排濕工作的忽略發表了長篇大論的演講,這會又對教室裡的照明大放厥詞了,佩妮姨媽默默地站在他身邊,Harriet則領著達力來到標本櫃前麵,向他介紹那些魔藥材料。
“這是怎麼回事?”
就在她講得興高采烈的時候,一把圓滑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達力嚇了一大跳,手裡抓著的玻璃瓶標本一下子滑了出去,眼看就要在地上摔個粉碎,卻被斯內普用飛來咒召喚了過去,他拿著標本,緩緩地向Harriet走來。
Harriet的目光在他跟佩妮姨媽之間打轉,但是他們兩個不僅沒有表現出彼此認識的樣子,更是一副壓根就沒有見到對方的表現。斯內普目不斜視,直直地向標本櫃前進著,佩妮姨媽則盯著相反的方向,眼睛就像金魚一樣爆凸著,有點像她平時在廚房發現了一個漏掉的汙漬的樣子。
斯內普把標本放回了櫃子裡,接著轉身看著Harriet,也許是她的錯覺,斯內普的神色比平時看起來更冰冷,更陰沉,“我知道你在帶著你的……所謂家人在城堡裡參觀,”他的語氣裡帶上一絲明顯的挖苦,“但我希望你不要將我的教室也包括在這趟旅遊路線當中,”他譏笑著,“我不認為麻瓜能夠明白這些標本的珍貴,還有……”他向教室裡那些並排拜訪的坩堝漫不經心地揮了揮手,“這裡進行的工作的精密,美妙,神奇……”
他離開了,一兩分鐘裡,教室裡誰都沒有說話,突然,弗農姨父又開始揮舞他的拳頭了。
“你們這裡有教師聯合協會嗎?”他唾沫橫飛地吼道,“我要向他們投訴這個人!我想他剛才對我使用了一個汙蔑性的詞語!”
Harriet瞥到佩妮姨媽使勁拉了一下弗農姨父的衣袖,他這才罵罵咧咧地住嘴了,不過在他們離開地下教室之前,心有餘悸的達力悄悄在她耳邊說:
“他真的跟你的信件裡描述的一樣恐怖。”
午飯時刻,Harriet認為讓德思禮一家在禮堂吃飯實在是太難為他們了,不僅是因為他們也許會被好奇的學生打量,更是因為在早上麗塔·斯基特的文章出來以後,Harriet不想冒險讓他們在禮堂裡聽到任何負麵言論。因此,她在Rona,Hermes,弗雷德,還有喬治的幫助下,從廚房運出來許多好吃的,海格又給她提供了好幾塊大毯子,讓她在霍格沃茨的場地上布置出了一個頗為不錯的野餐,達力一看見那些Harriet經常在信件裡提到的美食就興奮不已,就連對食物最挑剔的佩妮姨媽都沒對這場午餐有任何抱怨。
這一刻,Harriet覺得愜意極了,如果兩年前,甚至是一年前,有人告訴她眼前的這一幕的場景,那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和德思禮一家在霍格沃茨的場地上野餐,這看上去就不像是一個能在現實生活中出現的句子。
“我說,”午飯吃到一半,弗農姨父突然開口了,“丫頭,你申請的貸款的利息是多少?”
“什麼?”Harriet一頭霧水地反問道。
“貸款。”弗農姨父不耐煩地重複道,“彆以為我不懂——我也是上私立學校長大的,這樣的學校,學費一定不便宜,你又從來沒有跟我和佩妮要過錢,那你一定是申請了貸款了。我跟你說,這樣太不劃算了,等你畢業的時候,你會發現有些學校撥給你的貸款的利息都快跟你的學費一樣高了,你還欠著多少,也許我和佩妮能給你付清了。”
“我沒有申請貸款,”Harriet好笑地說道,聽到這樣詞彙跟霍格沃茨聯係在一起,不禁讓她覺得十分滑稽,“我有我父母給我留下的金子可以支付學費還有其他的費用,你們不用操心。”
弗農姨父哼了一聲,嘟噥了一句,聽上去像是“原來那是真的”。
幾分鐘以後,他又開口了,“金子,”他盯著Harriet,“你說金子?”
“是的,金子。”Harriet大大方方地承認道。
“存在銀行裡?”
“是的。”
“金子是你們的流通貨幣,還是說你們有另外發行的紙幣?”
“金子就是流通貨幣。”Harriet對這樣的問答感到越來越莫名其妙了。
弗農姨父皺起了眉頭。
“那你的銀行每個月給你多少利息?”
Harriet愣住了,她倒是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好,好像沒有。”她不確定地回答道。
“沒有利息?”弗農姨父氣得跳了起來,在草地上走來走去,氣急敗壞地說,“你看看,你看看,佩妮,我早就說一定要把這孩子的財政狀況問清楚。你看看,你看看,她連銀行有沒有給她利息,多少利息都不知道,這樣隻有出沒有進,就是金山銀山,幾年以後也都要花光了。”
佩妮姨媽沒有說話。弗農姨父來回踱步了一會,就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轉向Harriet,“你取出一部分你的金子,”他說,“我替你拿去換成英鎊,我認識好幾個人,他們手上的投資項目的回報率很不錯,至少這樣能為你今後的生活打下基礎。”他一說到這些投資的事情,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精神抖擻了不少,聽上去,就好像他已經思考了這些事情很久了,Harriet聽得似懂非懂,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空隙,抓緊機會向弗農姨父解釋了她繼承的財產已經足夠她吃喝玩樂好幾輩子都花不完了。
“好吧。”弗農姨父有些垂頭喪氣的,Harriet覺得有些於心不忍,這是弗農姨父第一次主動提出要為她做點什麼,她也不願意就這樣直接拒絕他。
“我想我還是需要拿出來一點,交給您替我打理的,”她試探性地說道,“雖然我繼承的金子挺多的,但,但就像您說的,金山銀山,也有花光的時候。”
“這就對了。”弗農姨父一下子又容光煥發了起來,看得Harriet哭笑不得,“你年紀還太小,根本不知道以後的日子裡有多少要花錢的事情……”
這頓午飯一直到弗農姨父心滿意足的發表完了他對目前麻瓜世界的經濟狀況的看法才算結束,那之後,Harriet帶著他們參觀了布斯巴頓的馬車,德姆斯特朗的大船,還有魁地奇球場(隻在外圍遠遠地看了幾眼),格蘭芬多的更衣室。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就要過去了,等到五點的時候,Harriet和德思禮一家回到了城堡裡,而麥格教授已經在那兒等著了。
“我會把你的家人帶到觀眾席上,”她對Harriet說,儘管在說到“家人”這兩個字的時候,她臉頰上的兩條肌肉會不自覺地抽動一下,“現在你需要去找巴格曼先生,他會先帶著勇士們到魁地奇球場上去。”
達力緊緊地擁抱了Harriet一下。
“我相信你一定能贏的,”他大聲說道,“你是最棒的,Hattie,祝你好運!”
弗農姨父頗為不自然地重重拍了她的肩膀兩下。
“我沒什麼好說的,丫頭,我搞不清楚你們這些人的把戲,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行了,祝你好運吧。”
佩妮姨媽什麼都沒說,但是她張開雙臂摟住了Harriet,並在她的臉頰上印下一吻。Harriet感覺她也許會說些什麼的,但是行走在這間城堡裡給她帶來了太多難以明說的情緒,以至於她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有眼淚跟著一起下來似的。
Harriet走進了禮堂,塞德裡克正跟他的家人站在那裡,Harriet早就已經跟他的父親見過麵了,因此點頭向他微笑致意,塞德裡克則非常鄭重地將她介紹給了自己的母親。迪戈裡夫人是一個非常隨和的婦人,她拉著Harriet和塞德裡克的手,一連祝願了許多好運的話,才肯放他們離開,好在巴格曼看起來並沒有等得不耐煩。
“這就是最後的戰場了。”當他們向著魁地奇球場走去,夏日漫長的日光仍然斜掛在高空,為他們眼前的道路灑下一片金光,塞德裡克說,“你緊張嗎?”
“不。”Harriet說,“多虧了你這段時間的訓練,我感覺很好。”
“我也是,”塞德裡克說,“不過那是因為我們終於能看看誰能贏得那個約定了。”
“肯定是我。”Harriet不假思索地說道。
她與塞德裡克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