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和阿比蓋爾的年齡差距很大,如果換做樣貌已經成熟的薇諾娜,約翰喚她“孩子”就會顯得有些可笑和出戲,而霍麗德的年齡和外表都很合適。隻是尚不確定,她的演技能否像薇諾娜那樣有保證。亞瑟的臉色不變,示意凱瑟琳去和安靜站在角落裡的丹尼爾自由發揮。
凱瑟琳想,她此刻不該把丹尼爾當做那個她崇敬的前輩,她現在是以阿比蓋爾的心態去深刻地愛他,不是愛他的演技,而是愛他這個人,他健壯的身體,他正直的靈魂,她想日日夜夜和他在一起,在床榻上,在田野裡,在薩勒姆小鎮的一切地方,她不滿足做一個背後的情人,她要取代伊麗莎白的位置,她才應該做他的妻子,擋在她麵前的一切都該被毀滅,該下地獄,而由她掀起的人人自危的告密獵巫運動,正是她的一把好刀……
她望著丹尼爾,沒有詢問應該表演哪一段,而是直接用一種狂熱迷戀的眼神癡癡盯著他,但她看上去已經褪去了之前的羞澀,而是頗為誌得意滿,她踮起腳尖用幻夢般的曖昧口吻喊著他的名字,約翰·普洛克特。丹尼爾望著她的那種有點沉默羞澀的眼神消失了,不,丹尼爾也從眼裡消失了,他把自己變成了約翰,他們眼神對視,他似乎明白了這是哪一段——
他眼裡瞬間湧上了對妻子的擔心,和對麵前這個魔鬼一樣玩弄人心的女孩的厭惡。他語氣凶狠地說道:“我是來告訴你,你先想好怎麼拯救自己吧!彆再玩你那些中邪的鬼把戲了!”
凱瑟琳露出了受傷的神情,仿佛她是一個被心愛之人傷害的無辜女孩,但約翰知道,她才是那個傷害他人的惡魔。果然下一秒,她露出了令人痛恨的那種滿足笑容,她說她知道為什麼約翰會來見她,她把謊言說得仿佛比上帝還真,聽聽,她竟然說自己的靈魂已經改變,她在受苦——丹尼爾實在忍不住露出了嘲諷的笑,他轉過身子走了好幾步,在心裡痛罵,這個玩弄人心的邪惡女巫,這個婊.子……
但凱瑟琳追到他身後,一臉信誓旦旦地拉扯自己的外裙,她笑意詭異而堅定,指控約翰的妻子派遣幽靈來傷害她,她的身上都有於腫了——她撲進他的懷裡,放蕩地擁抱他,他差點無法掙脫,而她還信誓旦旦地嘶啞著聲音喊著,被她指控的人都是偽君子,她自己則是上帝賜予力量來淨化世人的,所以約翰應該和她一起指控伊麗莎白——這一切如此荒謬可笑,他的伊麗莎白善良堅貞,一生從沒做過一件壞事!
丹尼爾再也無法忍受地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狠狠推到牆壁上,那咚的一聲響讓米勒都差點坐不住:希望那女孩彆被撞得腦震蕩了。
但凱瑟琳沒有在意這個,腎上腺素已經讓她忘記了疼痛,她與丹尼爾緊緊相貼,兩雙眼睛對視,幾乎隻間隔了一寸,丹尼爾掐著她的脖子,壓抑著滔天怒氣般對她低聲吼道:“你再裝神弄鬼陷害我的妻子,我一定會殺了你!我是不會指控她的!”
凱瑟琳笑容詭異而甜美。她用一種可憐的聲線顫抖著說:“我隻是上帝的小指頭。”
然後她的笑容漸漸深了下去,變得充滿威脅而無所顧忌——“如果上帝想要伊麗莎白被指控,那她就會被指控。”
這一段結束了。他們隻演了五分鐘,但米勒感覺自己仿佛度過了一整年。丹尼爾仍然站在原地,臉上是未散的怒火——他一直是這樣,由於太過投入,出戲並不會很快。他旁邊的凱瑟琳狀態也好不到哪去,結束後她嗓音都有些喊啞了,更彆說她那可憐的後腦勺……
亞瑟·米勒心裡的成見消失了,他難得溫和地詢問凱瑟琳:“你還好嗎,女孩?剛才那一下可把我們都嚇了一跳。”
丹尼爾在聽到這話前,臉上就已經頗有歉疚之色。他固然是因為入戲了力度有點大,但凱瑟琳也因為根本沒反抗才撞得那麼狠——因為阿比蓋爾隻會為約翰與她肌膚相貼而喜悅,怎麼可能掙脫?她讓自己沒有做任何緩衝地撞在牆上,疼是固然疼極了,但那是她自己的決定,可丹尼爾看上去仿佛以為全是因為他用力過度——“這沒什麼。”她安慰丹尼爾,於是冷靜下來沉默寡言的丹尼爾,對她友好而抱歉地一笑。
同樣沉默的導演尼古拉斯看上去十分滿意。他笑著對米勒說:“沒必要浪費時間了對嗎?我想我們已經找到了阿比蓋爾。”
他之前對凱瑟琳·霍麗德並沒有亞瑟那樣的偏見,也知道這女孩演技不錯,但他擔心另一件事,就是這女孩過於漂亮,外貌很多時候會讓人束手束腳,太過於端著,無法表現好反麵角色的陰影。而阿比蓋爾是個負麵性很強的角色,如果演員不能放開手腳演出她的邪惡,那整部電影的基調就會充滿雜音,與那心懷鬼胎、充斥告密的恐怖時代格格不入。
但霍麗德用這短短五分鐘證明了她完全放得開,她在鏡頭前靈氣自然,視鏡頭於無物——又是一個丹尼爾一樣的體驗派,隻不過還不算熟練。但以她的年齡而言,已經可以稱得上天才了。既然如此,他們之前為這個角色捏把汗純屬是無稽之談。
接下來就輪到蘇珊上場了。與薇諾娜一開始要價三百萬美元,幾經談判談到了250萬相比,她確實便宜太多。她在小公主片酬雖然不高,但由於票房盈利,她拿到了數十萬計的獎金分紅,但《嚴酷的考驗》可以預見不會有什麼分紅的空間,因此在一番討價還價後,蘇珊為她拿到了三十萬美元的片酬。這已經比她想象中的十五萬好不少,畢竟電影預算並不算高。
她找了個冰袋冰敷了一會兒她的後腦勺,和丹尼爾淺淺聊了幾句天(丹尼爾顯然不是那種喜歡社交的人,因此他們也隻聊了點對角色的理解),接下來的時間就等著蘇珊和製片人簽下合同。她本以為還要等很久,這讓她在思考,回倫敦之前要不要再見萊昂一麵。結果還沒想好,蘇珊卻很快出來,告訴她先回世紀大道上的CAA總部,合同之後再簽也來得及,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凱瑟琳去到那裡。
好吧,她幾乎已經完全拿下這個角色了,不太可能有什麼變動,如果有,也不是那一紙合同能挽回的。她也有些好奇蘇珊說的什麼事那麼重要。
而當她們回到蘇珊的辦公室時,一位有些麵熟、氣質冷峻,留著一頭棕色短發的中年女性安閒地坐在蘇珊的座位上,似乎在等待著她們。凱瑟琳仔細地看了一眼她的樣貌後,她想起來了:這是CAA副總裁兼高級合夥人詹妮弗·萊文。
凱瑟琳在這棟大樓進出時看過一樓大廳裡的照片,她的記憶力一直很好——現在仔細想來,她的麵熟不隻如此,她和蘇珊的樣貌仿佛是有些相似,隻不過詹妮弗臉部線條更強硬,鷹鼻深目,本該讓人覺得溫暖的棕色瞳孔也沒有改變這一點,這讓她即使個子不算太高,氣場仍然很足。而蘇珊和凱瑟琳一樣,對外都以她自己的中間名尼克爾為姓,所以她去年才知道她的家族姓氏是萊文。她早該反應過來的,萊文,一個多麼明顯的猶太姓氏。
“早在三年前,我就想來見你了,霍麗德。先祝賀你拿下了亞瑟·米勒的項目。”詹妮弗臉上帶著微微笑意,先向凱瑟琳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