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這話時她高高舉起的手在微微發抖,但她儘力繃著臉,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好欺負。
其實這把匕首也是她慌亂之中才從地上摸到的。
一旁的黑寶也弓著背,炸毛,處於蓄勢待發的攻擊狀。
麵對薑笙的威脅,男人依舊沒有放手,隻是麵帶痛苦的,緩緩地說,“我真的是……好人,懇求姑娘救救我……”
他這是打量著她不敢殺他是吧,薑笙氣惱的想。
……
其實裴聞岐也不確定女孩會不會殺他,向一個柔弱的小女孩求救實屬下下策,但他已是窮途末路了。
敵人來勢洶洶,他拚死搏殺,身邊的死士為了保護他已儘數折損,待他逃到此地時隻剩下他一個人。
昨日以一敵多本已是強弓末弩,最後力竭暈倒,待他在後半夜醒過來時,因為胸口血液的不斷流失,他感到唇焦口燥,於是他拚命挪到溪邊,自己給自己包紮,後來因為胸前的箭傷而疼暈過去。
就在方才女孩翻找竹簍時他再次醒了過來,即使性命垂危,他的戒備猶存,想著若是敵人他拚死也要捅對方一刀。
於是他雙眼緊閉,隻等敵人靠近。
可當他睜開眼看見的是單純無辜、滿麵驚恐的小女孩時,渾身戒備便鬆懈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求生欲。
他不能死,他想,至少不能這樣白白的死去。
於是他哀求女孩救他一命。
但薑笙見過他殺人如麻的樣子,覺得他危險性很強,哪敢輕易出手救他。
倘若救了他,若他日後想反殺她簡直是易如反掌。
掙脫不過,她低頭定定的盯著他,“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好人,但我親眼目睹了你大開殺戒,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聞言裴聞岐想要開口為自己辯解,但喉中的血沫嗆得他咳嗽不止。
見此,薑笙動了動已經被攥到麻木的手腕,但他愈發不肯放開,生怕她跑了。
薑笙沒好氣的說,“你先放開,我暫時不跑,我幫你漱掉喉中的血沫,免得你嗆死在此”。
罷了,看男人目前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是傷不到她的,且先聽聽他的辯解再做決定。
右手獲得自由,薑笙將裴聞岐扶了起來半坐著,用樹葉盛了清水給他漱了口,吐出嘴裡的血沫,他才能好好說話。
“好了,現下你便說吧,若是膽敢欺瞞於我,我雖然不敢殺你,但更不會救你”
說這話時薑笙趁機與他拉開了一段距離,防止他再抓著她的手腕,同時將焦躁的黑寶撈到懷裡,撫摸它的後頸,安撫它。
倚靠著背後早已死去,已經僵了的屍體方能堪堪穩住身形,裴聞岐喘著氣,咳嗽了一陣,這才慢慢開口,“在下實不敢欺瞞姑娘,我姓裴,名仲謹,家居晉安城的南邊小鎮裡”
“家父是做茶葉生意的,此行便是在下替家父趕往北邊運送茶葉,不想途中遭遇劫匪之災,謀財害命,隨行的奴役皆被殺之,而他們為了滅口,將我趕殺至此”
“幸得在下年幼時曾學過幾年劍術,雖不成材,也拚死博了一絲生機,但終究是寡不敵眾”說到這,他的手緊緊按著滲血的胸膛,劇烈咳嗽了起來,似是體力不支。
他說話文縐縐的,聽得薑笙心累。
“如今幸而遇到了姑娘,姑娘看上去是心善之人,若願意救裴某一命,在下不勝感激,願意在事後備以厚厚謝禮以感激姑娘救命之恩”。
說完他動作緩慢的從衣服夾層裡摸出一疊紙和一塊還帶著體溫的玉佩,動作觸及胸前的傷口,疼得直抽氣。
薑笙接過一看,玉佩上果然刻著一個裴字。
至於那疊紙,徐徐展開,赫然在目的是“通關文牒”四個大字,往後其他幾張分彆是茶葉賬單與交易字據。
有了實物證據,薑笙這才信了幾分。
但隨即她又狐疑的問道,“蒙麵、著黑衣的那群人看上去是劫匪不假,可你若是做正經生意,之前那群官府衙役又為何會追著你不放呢?”
女孩看上去年紀還小,又住在這窮山僻壤中,不想卻識得官府衙役的衣著。
斂眸低垂,裴聞岐感到有些吃驚。
見他沉默,薑笙眯了眯眼睛,開始咄咄逼人,“官府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這次他們大肆出動追殺你,你還敢說自己不是大壞蛋?你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
聞此,他咳嗽的更厲害了,但轉瞬間,心下已經又有了主意。
“姑娘有所不知,這實則是天大的誤會,那群官衙原是來剿匪的,見著裴某拉著殘存的貨物逃亡,便將裴某錯認成了劫匪黨羽,在下笨口拙舌的說不清,那群官衙便是不信,非以偽造通關文牒的由頭,扣留下了裴某的貨物,還要抓了裴某回去審問,裴某既要應付官衙,又遭劫匪追擊,腹背受敵,才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這番遭遇聽起來很奇葩,但不知怎的,薑笙卻有些信。
她覺得那些官衙既然為了業績便能隨意將乞丐逮去蹲大牢,現下也可能會因為業績就胡亂捉人去頂罪。
聽他說的如此真情實感,倒不像有假,但對於他說自己笨口拙舌,薑笙尚存猶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