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薑笙還在胡思亂想,另一邊裴聞岐已經快支撐不住了。
僵持了這麼久,又說了這會子話,血也一直止不住,他已然察覺到僅存的體力在快速流失。
黑寶嗅到愈發清晰的血腥味,一下從薑笙懷裡跳出,躍躍欲試的想跳上他的胸膛。
薑笙連忙彎腰去捉它。
正發暈的男人突然瞥見女孩低頭間,從胸口滑落出來的玉佩。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了半晌,有了幾分對策。
忍著劇痛,他慢慢說道,“姑娘的玉佩好生眼熟……在下仿佛在哪裡見過”
薑笙愣住了,半信半疑的看著他,“你當真認識?那你可知它的來曆?”
歇了歇氣,裴聞岐斟酌著說,“這玉佩翠綠通透,是上好的翡翠所製,上麵刻著的圖案是……雙覆蓮紋,由單瓣仰蓮紋和蔓草紋交織勾勒,如此精巧的技藝一看便知是出自於晉安城最有名的祁連玉器坊”
聽他這麼說,薑笙心弦一動,他描述的如此精準,不似作假的樣子。
她也難免動了些心思,“那若是拿著這塊玉佩去祁連玉器坊,豈不是能找到當初買下這塊玉佩的原主?”
男人趕緊趁熱打鐵,“那是自然,況且裴某在晉安城頗有些人脈,姑娘若是救下裴某,裴某願意帶姑娘去晉安城”
入城麼,薑笙有些心動,但隨即想到什麼,她又犯了難,“我……我沒有戶籍”
這下猶疑的人換成了裴聞岐,沒有戶籍?莫不是她並非良家女子?而是奴籍?
不過這些現在暫時不重要了。
裴聞岐持續對她循循誘導,“偽造一個戶籍於裴某而言並非難事,在下承諾傷好之後帶姑娘上京城,若是姑娘要尋親,在下也定會從旁協助”。
親人!雖說薑笙懷疑自己爹娘已經逝世,亦或是狠心拋棄了她。
但她還不想渾渾噩噩的在這小山頭裡呆一輩子。
去了京城若是尋到願意收留她的親人是最好,若是尋不到,在京城謀一個正經的差事也比窩在這窮山僻壤好啊。
雖然她一向隨遇而安,但有機會她也不想錯過。
半睜著眼,裴聞岐仔細捕捉女孩神情的變化,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他見女孩在如此危險的情況下獨自一人上山,且已經過了這麼久了,沒有一個人上山來尋她,想必是一介孤女。
又見女孩寶貝似的將那玉佩藏於衣服裡,想必是重要信物,與其身世有關,果不其然。
於是,他趕緊提醒道,“姑娘,裴某已經命不久矣”
薑笙回過神來,連忙開始著手細細查看他的傷勢。
至於男人為何知道她需要尋找親人、假戶籍又是否靠譜這些都被薑笙拋諸腦後了。
揭開身世之迷的欣喜又衝昏了她的頭。
一定得救他,薑笙下定決心。
采了這麼久的草藥,又跟著醫館的郎中伯伯長了見識,薑笙還是懂一些醫理的。
她仔細檢查了裴聞岐身上的傷,發現其他的都還是外傷,最要緊的是他胸口的箭傷。
看著他沒有血色的唇,薑笙慌忙低頭在地上找了找。
不一會兒,像是發現了什麼,她揪起地上的一簇簇葉子就往他嘴裡喂。
“你……”男人氣竭。
薑笙迅速解釋道,“車前草,止血的,快吃”
聽她這麼說,裴聞岐稍稍安心了,懂醫啊,甚好。
……
見男人順從的開始咀嚼了起來,薑笙這才開始處理他的箭傷。
然而當看到裴聞岐自顧自地拔掉短箭、胡亂包紮的傷口時,她皺起了眉頭。
那傷口淩亂的包紮著,雖有一點止血效果,但遠遠不夠,反而因為包紮不當,傷口與布料血肉模糊的粘在一起,一揭開,又讓他疼得顫抖。
薑笙小心翼翼揭開布一看,傷口處烏黑泛紫,有毒!
幸而他衣內穿著軟甲,傷口紮得不很深。
但中毒之後最忌諱的是亂動,以至毒氣散發至全身。
但從他的運動軌跡來看,他顯然是運動過度了。
那麼首先需要將毒液滲入的腐肉刮掉,防止其進一步擴散。
但鎮上醫館離這裡很遠,這下再去請郎中定是來不及了。
她自己從沒給人動過刀,且她手頭也沒什麼名貴的藥材,條件有限,連喂給他吊著精神的參片都沒有。
這可怎麼是好?薑笙心急如焚。
眼看著他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大,唇色也愈發蒼白。
很明顯,毒液在進一步擴散,侵蝕他的五臟六腑。
薑笙索性心一橫,撿起被她丟在地上的匕首,洗去它上麵凝固的血跡,之後又將它擦了又擦,確保它是乾淨的。
剝開他胸前衣物,將刀尖對準裴聞岐精壯的胸膛時,薑笙猶豫了起來。
她低頭看向他的眼睛,忐忑的說,“我需要刮骨療毒,但我明確告訴你我也是第一次做,你真的信得過我麼?”
裴聞岐使勁睜開眼回望她,聲音沙啞的不成樣子,“裴某的命在你手裡”。
聞此,薑笙顫了顫,她怎麼覺得他像是在威脅她呢,可不能讓他死在自己手裡啊。
但她也不能保證能將毒素清理乾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