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我平靜地幫姥姥下地乾活,平靜地幫她操持家務,絕口不提讀書的事。
可姥姥還是問起了這件事,她攏攏花白而稀疏的頭發問我,“瑤瑤,成績出來沒?”
我低頭除花生地裡的草,搖頭,“還沒有。”
那時太陽很灼,鹹澀的汗水迷糊了我的雙眼。
“瑤瑤,能繼續讀,就讀下去,不要一輩子悶在這黃土地裡。”姥姥歎口氣道,捶捶腰腿,繼續除草。
那天晚上,我終於有勇氣報出自己的成績。
當時,以我的成績,完全可以去市裡讀書。可是我沒有提,隻是說可以到縣城裡讀高中。
“學費多少?”姥姥開門見山。
“開學這學期是六百,以後不知道。”我說,聲音壓得很低。
姥姥蹣跚著腳步近裡屋,“明天收拾收拾,咱們到縣城裡去看看。”
我用破自行車,頂著七月的大太陽,載著姥姥,奔往十六裡開外的縣城。自行車一路嘎吱嘎吱的響,成為這場沉默旅途中,唯一的聲響,也是這嘎吱的響聲,伴隨了我整整三年。
一路打聽,幾經走竄,才找到我要上的學校。
校門口很古舊,但門口兩顆蒼翠的老槐樹,給了我一種踏實的靜謐感。
姥姥蹣跚著步子,直接找到校長的辦公室,可是問了好多個老師,都說校長不在,在的隻是幾個主任,姥姥讓我留在門外,自己進去說和。
他們說了什麼我不知道,隻見很久之後,姥姥陰著臉,拉著我離開學校。
“校長不在,我們過兩天再來。”姥姥說。
夏日,正是農忙的時節,我常常清早起床,淌著露水到地裡,摘下新鮮的菜,騎著家裡的那輛破腳蹬三輪車,趕集賣菜。為了能在集市上占到好的位子,我常常起大早,為了能賣上好價錢,我從來都是當天摘,當天賣。
整整一個月,我曬得像個黑泥鰍一樣,又黑又瘦。長長的頭發常常隨意盤在腦後,到了集市上,我會扯著嗓子大喊,一點兒中學生的樣子都沒有,那老辣的模樣,很像三四十歲的大媽。
自強的成長,讓我忘記了何為顏麵。
那一刻,我隻是真實的體會到錢對我的重要性,我必須要有足夠的錢,來改變我的命運。
常常做夢都在想,天下會掉下來一塊金子,在我家的土院裡砸出一個深坑,照顧一下命苦的祖孫兩個。
隻是夢依舊,累依然。
七月末,姥姥再次拉著我,上了縣城。
這次倒是見了校長,可姥姥的臉色還是很沉。
“姥姥,其實我也認了不少字,不上學照樣可以——”我頂著風,吃力地帶著姥姥,奔波在燥熱的空氣裡,汗流浹背的趕回家。
姥姥打斷我,“再看看!”
姥姥說的再看看,就是再找找。
終於,我們在開學前一周,再次去了學校,校長讓我們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