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季清何,第一次改變了我的命運。
高二分班,因為我所在的班大部分學生選擇學文,這個班理所當然成為文班。
我選擇了文科,繼續留在原班,繼續對著待我不錯的班主任。
很多同學分了出去,不少同學加了進來,在學習成為一切的生活中,這些改變不過兩天光景,就已不再新鮮。
我一直孤獨,也一直自我的繼續著學業。
隻是姥姥常托來縣城的村裡人給我帶一些東西,大多她做給我的菜包子,裡麵加了肉丁。我難以想象,姥姥是怎麼省吃儉用,才舍得到集市上稱一斤肉,來給我做包子。那時我便想,在姥姥的飯桌上,她一定是一個人,吃著隻有老韭菜、不見油星的包子。
我離家後,姥姥就更加孤單了。家裡家外,總是她一個人。
以前,在家時,她會派我去乾活,可是自從上了高中,很少回家。每次回家,姥姥舍不得再讓我下地,還總是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說我在學校裡太苦。
可誰又能關心一下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她過得苦不苦呢?
我吃著包子,會無端的掉淚,覺得喉嚨和心裡都堵得發慌。有時真想離開校園,好好地去陪陪姥姥。
可是我知道,如果我無故回家,她一定會把我罵出來。
有時我會發現幾個雞蛋,這也是姥姥省給我的。
每每這時,我都會在心中念上一萬遍,我一定要好好學習,一定要考一所好大學,一定要有出息,將來孝敬姥姥。也祈求上天,給我這個機會。
姥姥年紀大了,我不放心她,常常找各種理由回家看她,可總是被她罵回來,如果我不聽話,她還會趕我,我偷偷地回頭,發現她的眼圈紅紅的。
每次回家,我總是在夜裡輾轉,姥姥沉重的呼嚕聲,讓我心底發酸。深夜裡時不時傳出的咳嗽聲更是讓我日日驚。
姥姥腿腳不靈便了,常常腰疼。她說,“人老了,毛病就多了,如果能平平靜靜的走,我這輩子就安生了。”
她從來不避諱在我麵前提到死亡,似乎,這離她很近。
姥姥孤獨了一輩子,先是拉扯媽,再後來又一個人照顧我。她經曆了最貧困的年代,經曆了挖野菜,吃樹皮的日子,她總是動不動就說,“現在多好,能吃上白麵饅頭。在我小的時候,隻有過年才能嘗上白麵的味道。那個時候,是天天盼著過年呀!”
她常常對我提起60年代農民最苦的那幾年,說著說著,嗓子就開始發澀、發啞。
她常常說那時吃的黑麵窩窩頭,說起那時的忍饑挨餓。
這是我從姥姥身上唯一能知道的故事,也是姥姥最常提起的故事。60年代的苦難留給她的最深刻,深刻到每次姥姥提及時,眼睛都紅紅的,聲音沙啞,似是哭了一樣。
她常常提起1962年,說那年媽媽偷吃生產隊裡的花生種子。明知種子裡伴了劇毒農藥,可是因為餓,還是忍不住吃了,差點兒毒死……
每次提起這件事,姥姥的眼裡都閃著淚花。
她的故事,我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可每次聽,還是忍不住替姥姥難過。
苦難,在不同的時代下,有不同的寓意。我的苦難不再是溫飽,而換做了其他。
自我懂事起,就從沒見姥姥穿過一件新衣服,她的很多衣服都是彆人看著我們過得苦,送過來的。姥姥總是先讓我挑兩件,然後自己在穿。所以姥姥的衣服有亮些的,也有暗的發土的。
就是冬天病了,姥姥也總是扛著,不去買藥,她說,掙錢不容易,不能這樣花了,剩下一點兒是一點兒。
她總是腰疼,記得我把風濕膏買給她時,她還罵我亂花錢。
這樣的心裡煎熬,在高一結束後,我告訴了班主任,因為下學期一定又要交學費,所以我說,我不想再上了,不想在拖累姥姥了。
這樣的日子很累,與其企盼遙遠的明天,不如現在守著姥姥,平靜的過眼前。
班主任說,學費不是問題,她可以去給校長說情。
因為高一下學期的學費,我到現在都是欠著的,這與班主任的多方說情不無關係。我從來不買書,書本都是同學托同學借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