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紹興年間,嶽飛死後四年。
歸德司戈趙冒夜間親筆寫下一封奏疏,
飛鴿傳書之際被當場刺殺。
趙府一夜血流成河,橫屍百裡,
直係血脈被秘密押送往宰相府。
*
天未亮,親兵營副統領孫均早已駐足門外,望著駛來的一列馬車。
負責押送的兵下馬衝他行了個禮。
“孫統領。”
他未答,隻是囑咐了左衛陳亮,把趙家小女兒送到他房裡,孫均要親自審。
右衛胡永已經開始看著他們押送趙家人下馬車,陳亮卻還望著孫均離去的背影。
“誒,傻啦?”胡永道。
陳亮聞聲轉過頭,“你才傻!”
押送趙家人的馬車一共有三輛:趙冒的夫人和妾室在第一輛;年長的大女兒和庶出的二女兒在第二輛;第三輛裡麵是僅有五歲的小兒子和剛及笄的幺女趙蘭。
趙蘭牽著弟弟的手下車,腳剛落地就看見了等在車後的陳亮胡永。
見兩人滿身殺氣,她把弟弟擋在身後。
火光下,趙蘭的臉上掛著幾道淚痕,雖沒有二姐和姨娘那般哭的稀裡嘩啦。
圓眼睛下紅紅的,微亂的盤發,看著就惹人憐。
趙蘭生的不像大姐那般標誌大氣,也不像二姐那般妖裡妖氣。卻是一副小家碧玉,清新脫俗的樣。
杏臉桃腮,嬌柔可愛,給人不由升起一股保護欲。
就這張臉,讓孫均惦記了五年。
胡永一個眼神示意,小兵上前一把揪住小兒子的後衣領,把他抱走。
趙蘭想阻止卻又無可奈何,自己被戴上手枷,左右衛押著她往和趙家人相反的方向走。
趙蘭望著他們,聽著弟弟哭喊著叫姐姐,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奪眶而出。
趙夫人掙紮著衝過去,卻還是被小兵攔住。
“蘭兒!蘭兒!”她嘶吼著,“他們要拿你開刀啊我的蘭兒!記住你爹說的!視死忽如歸!視死忽如歸!!!”
左右衛押著趙蘭拐入一條狹窄的小道,母親已經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可那句“視死忽如歸”卻還在空氣中彌漫著,灌進她的耳朵,刺痛她的心骨。
“你們要帶我去哪兒!要殺就殺!我要和他們在一起!”
趙蘭帶著哭腔,拚儘全力掙紮著,她此刻已經絕望,隻盼最後之際能和家人團聚。
“老實點,待會兒見了孫統領,他可不會像我們這般好脾氣。”
趙蘭愣住,瞬間沒了脾氣。
“孫統領?哪個孫統領……”
陳亮手上用力三分,掐著她的胳膊押著往前走。
“這府裡就有一個孫統領,親兵營副統領孫均。”
趙蘭被推入陰暗的房屋內,自從“孫均”二字在陳亮口中一出,便已經放棄了抵抗。
她背後出了薄薄的一層冷汗,手腳發軟,癱坐在地上。
屋內並未點燈,趙蘭也看不清陳設,她爬到窗邊依靠著牆壁,縮成一團,讓自己沐浴在透進來的月光之下。
可能隻有這裡能給她片刻安穩。
孫均剛對趙家人用了刑,在牢房中出來,直奔自己院子。
“吩咐下去,沒我的口令,任何人都不準靠近。違令者……就地斬殺!”
陳亮胡永彎腰拱手,齊聲道:“是!”
話音落,院子中隻剩下孫均一人。
他抬眼望向屋子裡,眼神憂鬱深邃。
門被推開,趙蘭瞬間在地上站起來。她貼著牆,眼睛裡滿是驚恐,像是一隻受驚的鳥兒。
孫均的動作很大,關上門,但眼神始終沒有在她的身上移開。
他冷眼瞧著她,毫不掩飾心中的殘忍和冷酷之意。這種淡漠而無情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趙蘭身板單薄,木手枷更是看著格外沉重。她彆開頭不去看他,眼角閃著淚光。
孫均大步走上前,他嘴角扯出一聲哼笑。
“嗬,我忘了,你打小就不愛正眼看我。”
他靠的很近,站在她身前,聲音帶著一股被沙礫蹭過的低啞。
孫均低下頭,給她打開了手枷,隨後扔到一邊。
巨大的響聲震的趙蘭心頭一顫,孫均的大手隨即扳過她的臉,強迫她與自己對視。
也在那一瞬間,趙蘭的眼窩深深塌陷下去,眼睛死死地閉著。
“你就這麼厭惡我?”孫均咬著牙狠聲道。
他的聲音低沉,就像隻野獸一樣,話裡話外露出威脅。
趙蘭抬眼,她看向孫均的目光總是那樣朦朧,仿佛隔著一層飄渺的雲霧,令人望不進她的心裡。
熱淚在眼角滾落,打在他的手心上。
麵前這個男人令她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
世間種種,唯有物是人非最為要命。
她望著麵前這個一身盔甲,胡子拉碴,眼神中殺氣滿滿冷血決絕的孫統領。
“你變了。”
孫均鬆開手,卸下盔甲,拿出火匣子去點燈。
“變了很正常。殺的人多了,臟血爛肉見多了,自然也就變了。”
望著他的背影,趙蘭抬手拔下頭上的銀簪……
孫均轉身的一刹那,她狠狠刺下。
銀簪插在他的右肩上,映著燭火光,照在孫均眼中。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
“你刺歪了。”他說著握住趙蘭的手,拔下銀簪。
豆大的淚珠落下,趙蘭被嚇到,想掙開他的手。
孫均引導著她,把銀簪對準自己的喉嚨,“應該刺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