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走後,秦如斐還真的想過偷跑,隻是打開門見到守在門邊的壯漢後,很快便窩囊地縮回房間裡,老老實實洗澡睡覺,可他心裡不踏實,輾轉反側半宿,困得不行才終於睡下,然而天沒亮,他就被叫醒了。
秦如斐一睜眼就見到噩夢裡喊著要剁他手的談輕,嚇得大叫出聲,眼睛瞪得更大了。
“啊!”
談輕被他這一嗓子嚇一跳,揉了揉耳朵,看秦如斐衣衫不整露出半個胖肚子的形象,實在是沒眼看,搖搖頭便出了門去,“福生先幫他收拾一下,我在外麵等你們!”
秦如斐感覺肚皮涼颼颼的,低頭一看,趕緊拉過被子遮住肚子,臉頰通紅,羞憤不已。
都嫁給七皇子了,這個談輕怎麼能隨隨便便闖一個未婚男子的臥房,一點婦德都沒有!
可他心裡對談輕再有意見,也得爬起來穿衣服,昨夜換下的衣裳全是酒氣,拿去洗了還沒乾,所以他現在穿得是談明的衣服,然而他這體型比談明大了一圈,原本頗為寬鬆的書生袍子便顯得過分緊繃了些。
等出了門看見沐浴在清晨日光下顯得高瘦又俊俏的談輕和談明,秦如斐眼裡閃過羨慕和失落,再抬頭又板起一張臉,上前給談輕行禮,“不知王妃一大早叫我起來有何要事?我心情不好,是寫不出詩的。”
正是因為他如此禮貌,談輕看他的眼神還是很友好的,見他收拾好了便往莊子外走去。
“就等你了,走吧。”
談明跟福生在身旁盯著,秦如斐不得不硬著頭皮跟上,小心翼翼地問:“我們要去何處?”
談輕笑了笑,步伐輕快地往莊子後山的桃山走去。
“去了你就知道了。”
早上的日光不熱,田埂上的野草上還掛著露珠,此時的空氣也是一日當中最為清新的。
談輕腳步輕快,福生跟談明也走得不慢,秦如斐胖胖的身軀跟在後頭,很快就沒心思再問談輕了,走到桃山山腳下時,他眼裡還是有些驚豔的,但當繼續往上走時,他就沒心情看風景了,他最後還是沒有繃住,氣喘籲籲的,一屁股坐在了山道上。
“我不行了,走不動了!”
秦如斐爬了小半個時辰桃山,身上是汗流浹背,後背衣裳都被暈濕了,爬山對於他這種體型的人來說還是太難了。他氣喘得跟拉風箱似的,臉紅得不像樣,而且每一個呼吸,山間涼風被吸入喉嚨時,他都感覺很難受,心跳也快得像要蹦出來似的。
昨夜沒睡好,一早上又被拉起來折騰,秦如斐實在是受不了了,索性張開手臂躺下來。
“談輕,你殺了我吧!我就是死,也不想再被你折磨!寫什麼屁桃花,我就是不想寫!”
談輕看他喘得比自己頭一回爬桃山還離譜,居然還罵了臟話,也很詫異,擺手攔下要扶秦如斐的談明,走到秦如斐身邊蹲下,還沒說話就先笑起來,“我就說你昨晚是在敷衍我,你根本不想給我寫詩是不是?”
秦如斐看談輕靠近還是有些害怕,可腿肚子還累得直抖,叫他繼續爬山是不可能的。他抱著手臂拒絕任何人來扶他,破罐子破摔地說道:“我就是不想寫,彆說你現在是王妃,就算你是太子妃,我也不想寫!”
談輕不怒反笑,“你當然可以拒絕我,就是暫時回不去罷了。昨晚你敷衍我之後,我又有了一個打算,我現在不急著讓你給我寫詩了,我要你做桃山的形象代言人,幫我們吸引客戶,可是你這形象實在是太差了,所以,你現在起來,給我減肥!”
詩迷對他能狂熱到追著他送香囊鮮花,不離不棄,若是他瘦下來了,豈不是更喜歡了?
秦如斐最討厭的就是被人說他胖,聞言氣得在地上打滾,“我不減肥!我為什麼要減肥!”
在家爹和大哥要他減重,到這裡還要被壓著減肥?
秦如斐悲憤道:“而且我又沒答應要幫你吸引什麼客戶,你們這些以貌取人的家夥,膚淺!”
談輕看他這幅樣子,咋舌道:“看你現在跟賴皮蛇一樣,哪裡像傳聞中詩才豔絕的風流才子?也難怪他舍你而去,轉而選擇談淇。”
聽到談淇的名字,還在地上扭得跟條蚯蚓似的秦如斐渾身一僵,不可思議地瞪向談輕。
“你,你怎麼會知道……”
談輕不是一心隻有太子嗎?怎麼會知道田姑娘不再是他的詩迷,卻去了談淇的詩社裡?
談輕看秦如斐這麼在意,就知道自己猜中了,這家夥果然是對老六成為談淇的狂熱粉耿耿於懷,他差點笑出聲來,嘴角抖了抖,輕歎一聲,麵上露出理解的神情,挑著秦如斐肩上沒沾上泥土的一角拍了拍。
“我懂,我都懂。”
談輕說道:“意中人成為他人的詩迷,那人還是曾經挫敗你的談淇,你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斐斐啊,你在那之後就不再寫詩,將自己唯一的天賦都舍棄了,還天天跑去勾欄酒館,喝酒會麻痹你的腦子,你這是墮落啊!如此一來,人家眼裡又怎麼還會再看到你?或許見到你這副樣子,他還會後悔曾經跟你走得那樣近吧。”
他這都是真心話,主要是因為書上明確說了,老六不僅是個狂熱詩迷,他還是個顏控!
秦如斐麵露悲色,怔怔道:“可就算我寫再多詩,我也比不過談淇。他的詩比我好太多,若他不是我的對手,我定會將他引為知己,世上怎會有這樣一個人與我那樣默契?我看到他的詩第一眼,我就知道,這就是我追尋十幾年想要到達的高度。”
或許那就是你的詩!
談輕很想告訴他,讓談淇成名的詩,其實不是他自己寫的,大部分都是他前世收集的。
談淇確實是有些寫詩的天賦,可他兩輩子基本都沒出過京城城門,詩中又怎麼會有那些被人追崇的闊達胸懷和深遠意境呢?但也因為他喜歡詩,上輩子收集了不少好詩,而這些本該在幾年後出現的名詩,在他重生後便成為他讓自己成名的籌碼。
那些詩本就是出自未來幾年,談淇這個重生的人將它更早的寫出來,誰又能找他算賬?
談輕沒說話,秦如斐卻是越說越痛苦,“我不該嫉妒談淇的,畢竟我落魄至此,他還屢次勸導我,我若是在他背後說他壞話,那我豈非成了惡人?”他於是警惕地看著談輕,“聽說你總欺負談淇,現在他跟太子走得近,你不會想利用我報複他吧?”
談輕挑眉看他,“我還以為你吃花酒吃壞腦子了。”
這不是有腦子嗎?
秦如斐麵露怒容,“我隻是去玲瓏閣吃烤鴨,她們家的烤鴨比京城最好的飯館都好吃!我又不傻,酒喝多了對身體不好,可是我心裡總是想著她,我放不下,又沒臉去找她,讓她再讀我那些破詩……然後一不高興就多吃了一些,我以前沒這麼胖的!”
談輕眼神懷疑,看向福生。
福生便道:“以前秦二公子好像確實是要瘦一些。”
“是瘦很多!”
秦如斐非常認真地糾正。
談輕沒再說談淇,隻道:“那你就說你想不想讓那個人回頭再看你一眼,你這個外形,跟談淇沒法比,瘦下來興許還能爭上一爭。”
秦如斐聽了太多人跟他說他比不上談淇的詩才,也在看過談淇的詩後自愧不如,即便是父親跟長兄安慰他,他隻當是家人在哄他,可談輕不一樣,談輕是六皇子的死對頭,有什麼理由哄他這個六皇子伴讀呢?
秦如斐感覺自己失去已久的自信好像回來了一點點,眨了眨眼,滿眼希冀地看著談輕。
“我真的可以嗎?”
談輕站起來,自上而下打量著他,“你底子還是不錯的,而且比談淇長得高,不是嗎?”
長得高,好像是他的優勢!
秦如斐傻笑起來,“是啊……”
談輕見他心情恢複得差不多,又說:“那你現在願意減肥了吧?彆錯失你最後的機會啊。”
秦如斐還是有些遲疑。
談輕再添一把火,“想想那個人,你還想不想讓他再看你一眼?斐斐,站起來,彆放棄!”
田家姑娘是從前最懂他的詩迷……秦如斐想起田姑娘的笑容,突然跟打了雞血似的,渾身又有勁了,一骨碌爬起來,目光堅定地看向山上,“我要減肥!我不能再墮落下去了,我要讓她再看我一眼!不就是一座山嗎?我今天爬不到山頂絕不吃飯!”
他放下豪言,大步跑上山。
而全程看著談輕三言兩語就哄得秦如斐振作起來,福生跟談明二人臉上都充滿了驚訝。
談輕施施然地拿出手帕,擦乾淨白淨手指上沾到的灰塵,衝福生揚起下巴,指向山上。
“跟上看看,彆讓人跑死了,半路上給口水喝。”
福生點點頭,拔腿追上。
談輕又不用減肥,自然是接著慢悠悠地迎著朝陽爬山,往他心心念念的半山山泉走去。
談明跟在他身後,欲言又止,“王妃怎會知道秦二公子的軟肋,他不寫詩真的與談淇有關?”
“想知道啊?其實也沒什麼。”
談輕見他好奇,便小聲告訴他:“就是秦如斐喜歡六皇子,可六皇子更喜歡談淇的詩,而談淇喜歡的是太子妃的位子,所以秦如斐求而不得借酒澆愁,你彆說出去啊。”
談明瞠目結舌,“這……”
他突然害怕,這種皇家秘聞,怎麼能輕易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