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明被他那甜滋滋的一聲好堂兄嚇得忍不住抖了抖。
“什,什麼故事?”
十日後,京城。
雲山齋是京中最大的幾個書坊之一,談淇加印的新詩集今日會在雲山齋上新,他帶著小廝到雲山齋門前時,書齋裡人來人往,確實比往日熱鬨,掌櫃的笑容滿麵地迎上來,與他說著今日新上的詩集大賣,不過半日功夫,數百冊詩集便隻剩下一半。
二人說著話,幾名衣著華貴的少女自樓上走下來,到門前時,談淇隨掌櫃的躬身行禮。
“郡主。”
為首的少女容貌豔麗,眉心描著精致的花鈿,衣裙華美,通身貴氣,聞聲似乎才見到談淇,手持團扇輕輕遮住微抿起的唇。
“談二少爺?”
談淇微微笑著,頷首道:“沒想到這麼巧碰到郡主。”
郡主掃他一眼,便興致缺缺地移開了眼,“是挺巧,今日太子殿下沒召你過去陪伴嗎?”
談淇笑容微頓了下,“太子殿下事務繁忙。談淇今日來,不過是與掌櫃商議新詩集的事。”
“嗬嗬。”
郡主勾唇淺笑,“本郡主對詩集沒興趣,二少爺有事要忙,本郡主也忙,那就這樣吧。”
她沒跟談淇多話,搖著團扇,慢悠悠往門前走去。
她身旁的官家小姐們自是簇擁著她出門,其中一位小姐回頭看了眼笑容溫和目送她們的談淇,眼裡閃過一絲不忍,低聲同郡主說:“他就是那個被談輕欺辱的談淇?郡主,談輕不是跟你不對付嗎?談淇這是在向你示好,你怎麼都不搭理人家呢?”
郡主明知談淇就在她們身後,卻也沒回頭看他一眼,也不似那小姐一般壓著聲音,大大方方地輕哂一笑,“我跟談輕不對付,便要跟搶了他心上人的談淇交好嗎?我雖然不喜歡談輕,可比起那些背地裡奪親友所愛的人,我倒是看他更順眼呢。”
身邊幾位小姐笑成一團,絲毫不在意她們有說有笑地離開時所說的話談淇全都聽到了。
談淇卻麵不改色,目送郡主等人遠去,仍笑著同掌櫃說:“那今日就辛苦掌櫃了。對了,方才見郡主與幾位小姐身邊的侍女似乎都抱著一個桃紅色的盒子,不知道那是……”
掌櫃見他沒黑臉,暗鬆口氣道:“那是前幾天上的新書,叫桃山傳,不知哪家貴人所著,花了不少錢,讓幾大書局都加急上了不少,這話本買一本還送禮盒和特製的桃花書簽,小姐們看見了便都會帶上一本。”
店中一角,桃花枝瓶景的一麵粉色書牆已然空了大半,也是擺放這新話本的書架,上麵果然擺放著一整套精致無比的鏤空桃木雕花書簽,尾端綴著一段紅繩,而對麵放著談淇新詩集的書架,餘量還有大半之多。
談淇笑容淡了幾分。
“確實好看。”
自雲山齋出來,談淇上了馬車,避開人群,臉色陰沉下來。他的詩集是如今京中賣得最火的詩集,可還不夠,遠遠不如秦如斐落魄前,甚至被一本破話本的銷量給超了。
還有那位郡主……
他自知活了兩輩子,卻還是沒能輕易放下這口氣。
馬車行過西市,談淇終於開口,“我之前讓你們找的那個明石先生,現在可有進展了?”
西市人聲沸騰,隔著馬車車廂,變得有些模糊不清,小廝雲生垂頭道:“還未有消息。少爺提過的靜和書局我們一直派人盯著,那位明石先生隻在一年前替人代筆寫過兩首詩,後來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談淇緩緩閉目,按住額角,“繼續讓人盯著,一定要找到他,在他的詩再次出現之前。”
不能這個人的詩作出現在人前,如此一來,他這幾年籌謀所得來的名聲也會因此動搖。
日暮,隱王府。
前兩天陰雨連綿,屋子不免有些潮濕,而自打下雨,裴折玉足足兩天沒出過書房一步,燕一不免擔憂,便叫溫管家送些吃的來。
大抵是今日天氣不錯,溫管家送吃食來時,裴折玉難得應聲,讓他們進來,一推開門,一股墨香迎麵飄來,房間依舊沒有開窗,格外陰暗,首先映入二人眼簾的是被扔得滿地都是的宣紙,紙上用朱砂與墨汁胡亂塗抹,讓人看不清畫的原本是什麼。
溫管家一時沒找到裴折玉所在,回頭跟燕一麵麵相覷,試探出聲:“王爺,飯送來了。”
“嗯,放著吧。”
裴折玉冰玉一般冷的嗓音是從窗下傳來的,二人這才發現他就在不遠的冰鑒後麵——半人高的冰鑒幾乎將他整個人擋住,他赤著腳坐在木地板上,未束起的長發逶迤在地,頹靡的側影透著一股陰鬱的柔美。
他背對著二人,手上捧著一張宣紙,紙上隱約是畫了一副人像,二人都沒能看清楚。
燕一暗鬆口氣,上前將食盒放到書案上,說道:“殿下,雨停了,不如出去走走吧?”
墨硯和筆被裴折玉不知何時從書案上移到了地上,就放在他手邊不遠,他似乎看這畫像不大滿意,被朱砂染紅的手往地上胡亂摸了摸,摸到筆杆握起來,對著畫像,想改又無從下手,並沒有回答燕一的話。
燕一隻好看向溫管家。
溫管家無奈地跟著勸道:“王爺不想出去,也得吃飯,若是王妃知道他走後王爺就再也沒出過門,也不肯吃飯,怕是會擔心的。”
“王妃?”
裴折玉太久沒跟人說話,聲音有些沙啞,也有幾分疑惑,他頓了頓,輕輕地啊了一聲。
“是了,我還有個王妃。”
他將宣紙放到地上,才轉過臉拿正眼看二人一眼。
“王妃最近如何了?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可有來找過他?他們打算何時對我動手?”
書房中光線昏暗,他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容也很冷。
燕一心下一悚,忙低下頭。
溫管家笑容不減,卻是欲言又止,“王爺,王妃……在莊子建了個養豬場,一直沒回來。”
裴折玉握著筆杆的手猛地收緊,再次回頭看向他。
“什麼場?”
溫管家微笑地同他確認,“回王爺的話,是養豬場。”
屋子太黑,沒人看得清裴折玉臉上的表情,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下頭提筆改畫。
“自成親後,本王與王妃分彆已久,都有些思念王妃了,你們說,我該去看望王妃嗎?”
溫管家哪裡敢說不該?自是笑著應下,“應該的。”
裴折玉滿意地笑了,“本王要去莊子,明日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