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宮人取了經書來。
整本法華經放在檀香木盒裡,宮人小心取出送到皇帝手邊,皇帝翻看幾頁,笑看裴折玉,滿意地點頭,“不錯,沒荒廢你這一手字。”
裴折玉躬身行禮,“兒臣不敢。”
誠然,他這一手字確實好,就是皇後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可看著這工整漂亮的字,她身邊的孫娉婷忽然出聲,“這不像王妃的字……”
她說著神色一緊,抬手掩唇,想了想又垂頭屈身。
“臣女失禮。”
這姑侄倆不要太刻意了好吧?
談輕簡直無語,感情還是要揪著他沒寫這點不放?
皇後果然招手叫她起來,“本宮看著這字著實漂亮,是老七寫的,也確實不像老七家的的字,倒是婷兒,你怎麼也認得談輕的字?”
其實他們這些貴人,很多瑣事嘴上說是親自做的,也不一定全部都是自己做的,或許自己隻稍微動了一下手剩下的就交給彆人了,而裴折玉給太後抄經按上王妃之名也很正常,這也證明他們夫夫感情好。
皇帝收了笑容,麵容看去多了幾分威嚴,“皇後,談輕那字也不好看,怕毀了經書,叫老七代筆也沒什麼,他們用心了就夠了。”
皇帝以前會去上書房看皇子公主課業,知道談輕的字寫得怎麼樣,皇後麵上露出一絲委屈不甘,卻說:“臣妾也彆無他意,隻不過這幾日派人去東宮給太子送湯水時,抓到了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小太監,居然想將那不知來曆的信放到太子書房,臣妾做母親的自然不放心,可誰知一查,那信上的字與老七家的那手字一樣……”
她停頓得恰到好處,宮宴上誰不知道談輕從前是內定太子妃,話音剛落,許多雙眼睛都朝談輕看過來,連裴折玉都看了他一眼。
談輕:“……”
總算知道皇後什麼意思了。
為了當眾構陷他,還不惜把賠錢貨拖下水是吧?
這還順道打了裴折玉的臉。
太子匆忙起身,神色複雜地看了談輕一眼,便正色同皇帝躬身,“父皇,母後所說的信,兒臣並沒有看到,也從來不知道有此事。”
皇後無奈地給她兒子解釋,“此事本宮不敢聲張,畢竟談輕已經嫁了老七,便瞞了下來。今夜話趕話說到這裡,本宮也就不隱瞞了。”
她給身後的嬤嬤使個了眼色,那嬤嬤便躬身將一封信送上,明明皇後是舉證的那個人,反倒是一臉委屈,“太後,陛下,你們看過這信便會明白臣妾今夜為何不滿,嫁了人還……實在是罔顧人倫,不知廉恥!”
談輕根本不知道那信寫的是什麼,但也能猜到,那大概是以前原主還是內定太子妃時給太子寫的信,沒想到皇後會留在現在。
反正不是他寫的,他也不急。
隻是轉眼看著皇後身邊的孫娉婷私下衝他冷笑時,談輕自然感受到了對方對他的惡意。
不愧是皇後的親侄女。
都擱這針對他是吧?
誰也沒想到皇後會將這事放到宮宴上來說,甚至拉太子下水,眾人俱噤聲,隻見皇帝與太後看過那書信,太後笑容也逐漸消失了。
其實裴折玉才是當眾丟臉的那個,因為給太子寫信的那個人是他剛過門沒多久的王妃。
皇帝沉默良久,將信交給身邊的總管太監,似乎有些失望地看向談輕,“信可是你寫的?”
總管太監小碎步上前,將那書信呈交到談輕麵前。
談輕接過看起來,裴折玉與他站得近,也看到了內容,隨即拱手,“父皇,也許是誤會。”
連帶著被夾在兩人中間的小世子,也是一臉迷茫,一邊啃點心一邊仰著小腦袋看他們。
談輕看過信,卻是伸手攔下裴折玉,看向皇帝說:“父皇,我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寫的。”
皇帝並未責怪他無禮,隻問:“哦,怎麼說?”
皇後冷笑道破,“你親手寫的情詩,倒是忘乾淨了?”
“是忘了。”談輕睜著一雙寫滿無辜的眼睛,也委屈地回道:“這信是不是我寫的,又是不是寫給太子的,我反正是不記得了。就算是我寫的,那應該也是我以前還沒有被指婚的時候了,拿以前的書信來責罵現在的我不知廉恥,娘娘其心可誅啊!”
裴折玉神色有些疑惑地看他一眼,似乎在為他擔心。
談輕回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便接著跟皇帝說道:“父皇,這信,不可能是我近期寫的!”
皇後斥道:“你嫁了老七,本該安分守己,卻還寫這種下賤東西糾纏太子,事到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想狡辯?那你有何憑證?”
皇帝也看著他,“說說是為何。”
眾目睽睽下,各個都等著看戲,談輕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露出悲戚神情,“因為我自從那次落水又被皇後不問青紅皂白的當眾訓斥之後就大病一場,父皇隻需一查就知道,我在那次大病中足足昏睡了七天七夜,連宮中禦醫都說過我沒救了。”
皇後被他那句不分青紅皂白氣得瞪眼,談輕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眨巴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皇帝,“父皇,我大病醒來後,僥幸撿回來一條命,可是因為昏睡多日高熱不退,我身上落下不少暗傷,忘了很多事情,甚至連我姓甚名誰都忘記了,這段時間好不容易休養得可以下床行走了,我哪還有什麼心思給人寫信啊?”
他是越說越難過,捂住心口,麵露屈辱,“彆說寫信,我現在根本就不識字,信上到底寫了什麼我看不懂,如果皇後娘娘篤定信是我寫的,也隻會是以前寫的,哪有人會收著彆人成親前跟大家都知道隻是沒有定親的未婚夫寫的信留到現在,就為了給我定罪嗎?娘娘這是要我的命啊!”
他垂著頭用力眨眼,不一會兒便擠出一滴眼淚,淚眼朦朧地看向皇後,頗有幾分幽怨。
“兒臣早聽聞皇後娘娘不喜歡兒臣,兩次入宮都小心翼翼,不敢到跟前惹娘娘不快,沒想到安分守己也不成,娘娘根本容不下兒臣,不管兒臣最後嫁的人究竟是不是太子,娘娘竟然都想要將兒臣置之死地!”
皇後眼睛瞪得更大了,她竟反成了被指控的那個?
談輕語速快,緊跟著向著皇帝跪下,語調驚恐,“求父皇救救兒臣吧!兒臣可是您親自欽定的兒媳啊,兒臣不想死在皇後手裡!”
他低頭拜下,手掌墊在地上將額頭抵上去,在無人看到的角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不就是演戲嗎,誰不會啊?
皇後要作死,他就順水推舟把事情鬨得更大唄。
看誰最後會倒黴。
不料裴折玉也在他身邊跪了下來,重重地磕了個響頭,沉聲道:“求父皇為王妃做主!”
談輕不由一愣,偏頭看裴折玉,隻見這人玉白的側臉滿是認真。那麼多人在看戲,唯獨他跪下來替他求情,響頭還磕得這麼響……
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裴折玉被皇後砸了一頂綠帽子在頭上,丟儘臉麵,原本是可以將談輕踢出去保住顏麵的,卻選擇給他求情。
這小子還是那麼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