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他們卻不知,先前他們三位大打出手,鬨出的動靜著實不小,期間便有積雪撲簌翻飛,隻是積雪無聲,他們身處位置又並不算太高,看不到底下的動靜一層一層在往更上方蔓延。
而如今,淪陷影響到此雪山山頂處,已有一方懸壁積雪,正開始轟然坍塌。
由下至上的層層影響並不算快,遇到厚重石岩斷層處還會略有停頓緩息,可由上至下,則是轉瞬便至。
兩人一鬼都是修為高深者,可待聽到聲響再去看時,卻隻能見那雪崩之勢已成,裹挾著驚心動魄的力量席卷而來,瞧著儼然不僅僅是一場普通的小雪崩。
方才的漫天白雪如夢似幻、冰清玉潔,此刻的浩蕩威勢卻無端令人膽顫心寒,仿佛天地浩渺,而我隻一粟,無法逃脫。
自然的威力確實難以用人力抵抗,何況他們都不知道,這次雪崩,還夾雜了清靈之氣現世的衝擊力量。
感應到窺天果的靠近,清靈之氣便開始彙集,如今正好初初顯現,形成之時便同現天地之威,令雪氣震蕩。
淩殊雖不知這許多,可看到這場雪崩來勢凶猛,當機立斷解了留衣的束縛,兩人一鬼便立時向遠方飛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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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留衣雖然有著一副容易被套路的心腸,卻仍舊是個惡鬼,並不是那等很有良心或者知恩圖報的“好人”。
可要說它心狠手辣吧,又似乎還配不太上這個詞兒。
它是惡鬼,先前雪崩臨近之時被淩殊解除禁製束縛,可縱然能跑了,它自知逃不脫,便瞬息化作沒有肢體的鬼霧團,以防被衝撞得缺胳膊少腿兒。
或許正是如此,它腦子也恰好被保護著沒被撞得太狠,是以儘管它本就受傷頗重,可醒得倒是比淩殊和左清焰都要早些。
最先醒來的留衣一鼻子便聞到了不遠處香臭交雜的氣息,它蒙圈兒地習慣性化為人形坐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特娘的,自從進這個鳥不拉屎的雪山裡來,它已經遭了兩場雪崩了。
還兩次都沒跑得掉。
而且這回的雪崩,似乎還有些不同尋常,它算著,差不多竟昏了三天有餘!
什麼東西能一個照麵兒就讓它昏三天?縱是迷藥也會留點兒給身體對藥物反應的時間吧!
真特麼邪門兒了,這地兒一定是跟它相衝。
它不乾了,它要換個地方休養!
留衣瞧了一眼另一邊白泱泱的雪地裡,同樣被掩埋得白泱泱的兩個人,有心想去揍一頓泄泄氣兒,又怕反而順手還把兩人給弄醒,得不償失。
自覺在兩人身上栽了好幾次跟頭,再來一場肯定還是討不了好,留衣把握不準自己能一擊必殺,便果斷趁機悄悄溜了。
它自認是鬼中俊傑,自然是識時務的。
淩殊本一直在修煉,睡覺時間都用打坐來代替,為的就是避免再次驚夢。
可是進入這雪山裡後,卻接二連三意外被迫進入夢中,隻是她這次在夢中時,卻似乎可以知道左清焰在想什麼。
她不知道的是,受清靈之氣現世影響,這回,左清焰也入夢了,隻不過由於受傷頗重,隻能忽隱忽現,斷斷續續看到一些片段。
而窺天果與清靈之氣本就是同源所出,在窺天果的引導下,夢中的淩殊便能夠感知曾被清靈之氣沾染過的那個,“原本的”左清焰。
這次,淩殊看到了結局。
左清焰自成為鬼主出世,從鬼哭崖消失後,便未有任何舉措,獨自去了人間。
他這須臾數十年,渾渾噩噩,情緒不通,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早日“飛升”,僅有的幾次與“飛升”無關之舉,便是偶爾會莫名其妙到淩殊的墓中坐坐。
先前他不知是為何,現在才明白過來。
淩殊是皇家郡主,她的墓雖沒有皇陵那般恢弘,墓體四周卻也是以青石圍砌,建地下墓室,棺於墳中,墳於墓內,碑額浮雕一應俱全。
左清焰站在清寂的冷墓門口,卻不敢進去。
上次他來,還是因為最終看出“七情造化”無果,在墓中枯坐一夜,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今終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卻開始有了害怕之心,竟不敢踏足。
若要嚴格說起來,她根本就與他不熟。他進去,是不是會驚擾到她?
而如今的他還成了鬼主,亦無法時刻控製住心魔,手上已經沾染了不知多少無辜生命……
她大概是不喜的。
可在墓口站定幾天之後,心魔愈發不受控製,左清焰最終還是沒忍住,抬步走了進去。
左清焰一進去就發現了不對勁,他上次留在這裡的“七情造化”密卷,不見了。
周圍擺件葬品也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誰進來過?
誰敢進這裡?!
是誰,竟敢來擾郡主安寧!
淩殊清清楚楚地看到,左清焰眼中恢複黑沉的瞳孔漸漸被血色蔓延,臉上表情也越來越陰鷙,鬼氣與心魔之氣纏繞翻騰,將他周身染得濃稠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