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未知的母親【二修】……(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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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譚市南部沿海,哥譚藝術學院舊址。

哥譚藝術學院成立於1828年,是一所有著近兩個世紀曆史的國家級公立研究型藝術院。

不幸的是,在上個世紀70年代,哥譚藝術學院上遊處的埃爾克維埃工廠發生泄露事件,大量未經無害化處理的化學品被傾倒在芬格河的支流中。學院不得不從南部沿海搬遷到內陸郊區。

曆經近半個世紀的風吹雨打,舊教學樓已經破敗不堪,一輪又一輪的拾荒者和流浪漢將能值錢的東西全部搬走,此後光顧這裡的,就隻有一些打著“鬼物試膽”、“荒宅探險”的油管主播。

再後來連主播都不來了,這兒都是空蕩蕩的教室和爛透了的木製桌椅,什麼爆點都沒有。

席格提著個小塑料袋敲開音樂室緊鎖的門時,市中心的鐘樓指針剛好指向8和4,現在是早上八點二十分。而哥譚藝術學院舊址與韋恩大廈距離甚遠,換乘地鐵起碼也要兩個小時。

音樂室裡的桌椅橫亂,地毯被蟲鼠啃食,隻剩一架鋼琴尚算完好。

席格坐在荒棄多年的鋼琴前,細長的手指撫過黑白琴鍵,一串音符如流水般從他的指尖間流瀉而下。那是一雙很適合捏著畫筆或執著琴弓的手,手腕骨節凸起,能看見突出的骨骼的輪廓,還有雪白皮膚下青色的靜脈。

肖邦的遺作,《a小調圓舞曲》。

也許是琴曲過分詩意憂鬱,席格難以自控地想起他居住了二十餘年的小鎮,那裡貧瘠、苦寒,終年彌漫著灰蒙蒙的濃霧。

少年時的他大部分時間都坐在病床上,病房隻有賓館的廁所那麼大,牆壁是白的,地板是黑的,在黑白分明的天地間,唯一的顏色隻有透過窄窄的小窗照進來的天空。

透過那小得可憐的窗戶,他看見了那瘦弱的落日,冷清的街道、稀疏的燈光和寒氣逼人的拂曉,還有那一線高大素麗的鬆林。它總是靜靜地矗立於夜幕深處,籠罩著一層岑寂的霜,深色的陰雲沉甸甸地壓在地麵上,樹冠都沒入了低低的雲靄之中。

小鎮的月光清寒而皎潔,將湖水照成靛青色,把一陣陣被風吹起的波紋清晰可見。雪白的秋霜下,蘆葦漸次倒伏,露出枯黃乾瘦的脊梁……

刻在記憶中的,正是這樣淒苦、霜冷卻也溫柔的景色,讓他想起母親。

每個人都有親生母親,他肯定也有,但從記事起就沒見過。

席格很少詢問小醜關於母親的事情,他年幼時的好奇隻換來狹促的冷笑。對這個跟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十月懷胎生下他孩子的女人,小醜從不吝嗇於展現惡意。這份憎恨十年如一日的新鮮且長久,濃烈程度令人驚歎。

席格向來聰明且懂看人眼色,從這些一鱗半爪隻言片語,以及從不掩蓋的輕蔑、憎恨以及濃烈的性暗示來看,他母親的職業恐怕見不得光。

但無論她是誰,她都是他的母親。

席格低下頭,合上琴蓋,又倒了一杯酒,仰頭飲下。他一杯又一杯,接連不停地喝酒。伏特加、金酒、苦艾酒、白蘭地……各種種類不同、度數不同的酒液滑過喉嚨,沉沉地墜入胃的深處。

越來越多的空酒瓶在腳下堆積,可他的眼瞳中不見一點醉意,反而灼灼發亮。量大的驚人的烈酒仿佛被他飲下,就落入了某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最後他放下酒杯,低聲說:“對不起。我將要做很可怕的事,無論如何,原諒我。”

他抬起頭,落地窗外是莫蘭迪色的夜幕,月亮正從群山背後升起,如一枚皓石。淡淡的宿霧逐漸浮起,燈光依次勾連,銀白的月光摩挲著遠方高樓大廈的輪廓,宛如一條上下起伏的銀線。

又是滿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