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沉默。為了擺平一個無名小卒而釋放小醜,等於為了抓一匹年輕的野狼,把一頭吃人為樂又得了狂犬病的壯年雄獅放出去。
半晌他答:“抱歉,做不到,換一個要求吧。”
“你們當然可以不答應,你們什麼時候答應,我就什麼時候把炸·彈的位置告訴你們。越晚,你們疏散的時間就越少。”席格說,“不用害怕,這一個十五分鐘你不想說,還有下一個十五分鐘供你思考,但是會死多少人,我不保證。”
戈登頭上冷汗直冒,伯勞沒說笑話,他玩真的。蒂安薩歌劇院是哥譚最著名的四大歌劇院之一,案發時正在上演著名劇目《奧賽羅》,在場觀眾人數超過一千五百人。
現在哥譚的四大劇院已經變成三大了,因為蒂安薩歌劇院在劇烈的爆炸中化為一片火海。如果沒有及時疏散,觀眾將全部變成傷亡數字,其惡劣程度足夠讓州長下台,伯勞明顯是故意把炸·彈放在人多的地方。
他飛快地撥通了市長電話,短暫地交談之後,他又對席格說:“我可以讓他出來,但是我們不能把他放到街上,你應該明白他的危害。”
“我知道,我隻希望你們打開牢門,將他帶到診療室來。我要跟他單獨談一談。而且你們不能監聽我們的對話。”席格說,“情況順利的話,我會每隔十五分鐘報一個地址。但是如果情況不順利——”
“彆說了。”戈登打斷他,“先告訴我們這個炸彈的位置,聽你威脅我也要時間。”
席格飛快地吐出兩個單詞:“米勒港,溫莎公墓。”
蝙蝠俠愣住了。不是因為溫莎公墓今天正在舉行一個著名人物的葬禮,在場賓客眾多,而是埋葬在溫莎公墓的人,有一個是他熟悉的。
席格完全不隱藏他的目的與惡意,他又點了根煙,低聲說:“我的飛天耗子朋友,你在聽嗎?”
在阿卡姆瘋人院地下一百米處,提姆盯著屏幕上的紅點,沉默不語。
蝙蝠電腦當然監聽了從阿卡姆瘋人院呼出的信號,但因為日蝕對信號的乾擾,席格的話語間夾雜著滋滋作響的電流聲,聽上去鬼氣森森且分外扭曲:
“世界上最棒的偵探,我相信以你完全病·態的掌控欲,肯定會在你的老朋友的手機裡安裝監聽設備,剛才的話你應該聽見了。你是個好父親,現在就去溫莎公墓,拆掉那枚炸·彈吧,你生前沒能保護好你的孩子,死後不能讓他不得安息。”
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蝙蝠俠陷入沉默。片刻後,提姆才艱難地開口,打破了通訊頻道中的寂靜:“蝙蝠俠,你要去溫莎公墓嗎?”
“讓夜翼和蝙蝠女俠去一趟,我盯著這。”蝙蝠俠停了一下,似乎是為了說服自己似的,“他不害怕其他人,唯獨害怕我,他千方百計想把我引開了。所以我必須在這。”
“你不用對我們解釋,布魯斯少爺。讓他把小醜放出去會死更多人,活人總比死人重要。”阿爾弗雷德說。
蝙蝠俠沒回答。
席格的計劃詳儘卻算不上周密,有賭的成分。入獄前他賭蝙蝠俠來不及檢查他的遺傳信息樣本,這一次他賭蝙蝠俠曾經曆過傑森的悲劇,後者的心沒有硬到對此無動於衷。
事實上,若不是真正的“約瑟夫·威廉姆斯”提前暴露,蝙蝠俠很大概率會把伯勞交給夜翼等人處理,而自己要麼驅車前往溫莎公墓,要麼到哥譚市中心排查五枚炸/彈安放的位置。但席格千算萬算,唯一算漏的就是他的血緣。
血緣。
真是詛咒一樣的詞語。
席格獨自一人站在辦公桌旁吞雲吐霧,他背對屏幕,蝙蝠俠也看不清他是什麼表情。緊張?期待?憎恨?憤怒?或許都有。直到診療室外側的長廊上響起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他才把煙熄滅在煙灰缸裡,又整理了一下衣著,才說道:“請進。”
阿卡姆瘋人院生怕刺激這位身在腹地又精神不太正常的炸·彈·狂,沒有讓荷槍實彈的士兵來,轉而選了個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普通醫生。
作為哥譚市有史以來最可怕的罪犯,小醜的待遇是阿卡姆瘋人院最優厚的。除了頭發和眉毛之外,他全身的毛發都被剃光,指甲也被剪得極短,沒有內衣可穿,也沒有鞋。他脖子上戴著高壓項圈,下半張臉戴著預防撕咬的鐵麵具,手腕和腳踝上銬著沉重的手銬和石製腳鐐,穿著雪白的拘束衣。
席格直勾勾地盯著他,不言不語,片刻後他做了一個在場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舉動——他舉起雙臂,越過對方的肩膀,緊緊地擁抱住了他。
-
席格第一次見到小醜時,他剛上小學二年級。
時隔二十年,對小時候發生過的事,他的記憶已經不算清晰。他的家鄉從來沒有發生過命案,所以他從來沒有問過,養母之前親自孕育的幾個孩子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