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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暖風微醺,涼涼暖暖的氣息吹拂肌膚,唐青前一刻還清醒的頭腦湧起輕微飄忽之感,眼尾泛出淺淺粉紅。
落日在皇宮西角隱沒,宮燈點亮,照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唐青目視前方:“今日之事,多謝統領幫忙。”
韓擒:“先生無需時時與我道謝。”
唐青道出疑惑:“你是何時假扮成元蠡的?”
韓擒:“那日他去了楊記鋪子買米酥,在巷中窺探到郡守與反賊勾結一事,我便趁他不備打暈了他。”
唐青喃喃:“這樣啊。”
巡值的侍衛過去了一隊,觀四下空無一人,唐青停步:“統領,下官還有一事相求。”
韓擒垂眼看著他,似乎在認真地等他開口。
唐青:“大人既為禁軍統領,想必對外傷處理有不少經驗,不知可否給下官一點治療外傷的藥物。”
梁名章的東西早被收繳,明日受刑完畢,唐青擔心沒有傷藥醫治。
替他診治的醫官跟李顯義走得近,時常回話,若他向醫官尋外傷藥物,事出突然,萬一傳到李顯義耳邊,皇上定會知曉。
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理,唐青寧可承韓擒的人情。
韓擒道:“有。”
又開口:“若先生明日想送對方出宮,我替你引路,順道將藥交給先生。”
唐青應下,沒問韓擒為何對他如此照顧。
迎上那雙肅沉專注的眼睛,除了一開始的愧疚,還夾著幾分沒有言明的微妙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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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唐青正午散值,徑直去了跟韓擒約好見麵的地方。
他走得匆忙,趕到目的地時還喘著氣。
韓擒已經站在那裡等候,見他如此,隻道:“先生以後無需趕來,我會一直等。”
唐青自動忽略這聽起來甚為曖昧不清的話:“先過去吧。”
有韓擒帶路,唐青出宮自如,不用接受層層盤查。
護送梁名章返回南郡的馬車已停在宮門外,唐青準備趕去,韓擒道:“等等。”
他遞給唐青一個瓷瓶:“傷藥。”
唐青露出感激一笑,接過藥瓶上了馬車。
車內,受過刑罰的梁名章趴著,見他來了,手臂撐起,儘量支起半身。
唐青上前扶穩:“好好趴著休息,莫要動了。”
他打量消瘦不少且麵色微白的青年:“驚鴻……”
梁名章麵上慣以溫和笑意:“彆再說什麼抱歉、對不起之類的話。”
又道:“托統領幫忙,這些馬車都是他安排的,我的身體讓醫官看過,敷了藥,還清洗了一番,渾身清爽許多。”
唐青點點頭。
梁名章遲疑:“統領他……”
餘下的話還未出口便咽回嗓子,喉嚨湧出幾分酸澀。
注視唐青清雅美麗的麵容,他知這樣的人終究是自己無法留下的。
不管當今皇上,還是車外那位禁軍大統領,無論唐青要做何事,或選何人……他都沒有立場乾涉。
壓下苦澀,梁名章隻近近打量麵前的人。
怕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此刻多看看。
唐青遞出藥瓶:“驚鴻,給你的外傷藥。”
梁名章精通醫術,對傷勢可以獨自照料。但在此刻,他受領這份關懷,淡笑:“讓你擔心了。”
“先生,此去路遠,你在宮裡切記要好好照顧自己身子,等我回了王府,今後若有機會,會往宮裡給你送些東西。”
又從袖中取出幾張紙:“上麵是我照著你的病症寫的幾道方子,如若遇到不便,多多顧著自己,凡事都以身子為重。”
唐青收好藥方:“明白。”
梁名章道:“元蠡陪著安樂和小瑞在另一輛馬車,他們在牢裡沒受什麼苦,就是環境差點,瘦了些,等你過去看看他們,我就帶他們離開了。”
唐青:“……好。”
梁名章看著他,目光湧出幾分溫熱的眷戀:“時辰不早,先生過去吧。”
唐青正欲起來,腰肢一緊,旋即讓梁名章擁住。
一陣微風吹襲,簾子拂開半麵。
唐青回抱,指尖搭在梁名章背上。
“此去路長,多多保重。”
梁名章克製著攬擁唐青的畫麵,落在不遠處等候的韓擒眼底。
半晌,唐青走下馬車,去了另一輛車內見見兩個孩子,他見元蠡無事,便安心目送馬車駛離宮門。
唐青眼角微紅,有些濕意。收起情緒後,朝韓擒微微笑著:“耽擱了些時辰,可以回去了。”
韓擒看著那雙桃花眼漣起的細細水光,眼前浮起兩人相擁的畫麵,緊了緊手指,默然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