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四節課上完後,柳絮寧本想去男寢樓下等梁銳言一起下樓,對方給她發消息,說正在羽毛球館。
柳絮寧走到羽毛球館的時候,裡頭人聲鼎沸。幾個男生女生隨意地坐在地上休息。有人看見她,朝她揮手。
柳絮寧走過去,在那男生身邊坐下:“他今天打了多久了?”
視線落到羽毛球場上,梁銳言身體後仰,彈跳,看準球的位置,一記扣殺,球以直線朝地麵高速飛去。
場外一片叫好高呼,男生跟著鼓掌,回柳絮寧:“在這裡泡一天了。”他說,“他過幾天要比賽。”
柳絮寧知道,她點點頭。
球局結束,教練招呼隊員過去,梁銳言站在最外側聽著。
隔著好遠的距離,柳絮寧就能聽見教練罵梁銳言的聲音:“就你每次都不聽我的話,還敢站到最外麵!”
其他人憋著笑,梁銳言也笑:“真聽著。”
教練講完之後,梁銳言立刻朝這裡跑來,一個急刹停在柳絮寧麵前,他蹲下身,胸口微微起伏:“等多久了?”
柳絮寧還沒開口,旁邊男生打諢:“人家等你老久了,說再不結束就走了。”
梁銳言一臉嫌棄:“你滾遠點行不行。”
梁銳言在一旁整理羽毛球拍,柳絮寧慢慢起身,等他收拾完後兩人一起往外走。
“梁銳言見著柳絮寧就又把你拋下了?”兩個女生並肩走來,其中一個女生說。
男生應:“不然呢,他為了我把柳絮寧拋下才比較恐怖吧。”
“這還不算在一起,那到底怎麼算在一起。”女生納悶,又戳戳身旁好友,“是吧薇薇。”
顧紫薇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男生臉上全是張揚笑意,偶爾玩鬨勁兒上來了撞一下柳絮寧的肩膀,或將她頭發弄得亂七八糟,仗著她走不快,眉梢處的笑意更加放肆。
顧紫薇收回視線:“關係好點的朋友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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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男寢樓下,梁銳言拉住她。柳絮寧疑惑:“不去西門嗎?”
“怎麼,你這腿還準備坐地鐵回家?”梁銳言說,“我哥來接我們。”
柳絮寧慢半拍地啊了聲:“學校離市中心很遠吧,他這樣來也不太方便。”
正說著,梁銳言抬頭,衝那邊招招手:“又不是他開車。”
柳絮寧也看見了梁恪言的車,一輛打著雙閃的六座奧迪。她低頭,跟著梁銳言往那邊走。
開車的是司機周叔,梁恪言坐在第二排,低頭看著文件。
三人當中,要數梁銳言的話最多。車上,他喋喋不休地說著廢話,柳絮寧早就習慣了,看著車窗外飛駛而過的風景,不走心地嗯嗯幾聲。
“你聽沒聽我說話?”梁銳言湊過去,像隻搖頭晃腦的小京巴,“你嗯什麼啊,我剛剛說了什麼你再重複一遍。”
真會難為人。
“說不出來了吧,果然又不聽我說話。”總是這樣,抓住一個點就開始咄咄逼人。
柳絮寧的餘光幾乎要瞥到地上,突然抓過梁銳言的手,看見他中指指根處因為水泡磨破而裂開的一道小傷口。
她正納悶著,梁銳言已經開始解釋:“今天拿的是陳維的球拍,他的手膠沒纏好,我打太用力了,不小心磨到的。”
柳絮寧無語地拿出包裡的創口貼,剛撕開,就聽他一聲抱怨:“又是這個。”
便利店裡個位數一盒的創口貼,粉粉嫩嫩的底色上印著花裡胡哨的小玩意兒。
想到這車裡還有彆人的存在,柳絮寧壓低聲音:“不要算了。”
赤裸裸的威脅,梁銳言敢不要?
他任由柳絮寧擺布,嘴巴卻不停地念叨著為什麼她所有的東西都是粉色。柳絮寧到後麵已經忘記了旁人的存在,毫不客氣地回敬。
梁恪言初來起瑞,公司事務瑣碎繁忙,大腦高速運轉了一天,現下耳朵裡全部充斥著後麵兩人幼稚且無營養的對話,聒噪至極。
他揉了揉太陽穴,偏頭間看見梁銳言手指上纏繞的那抹粉。
好難看的顏色。
梁恪言:“坐好。”
梁銳言:“……哦。”
沒安靜幾分鐘,梁銳言又憋不住:“哥,我明天要去黎城參加比賽,你以後上班都要周叔送嗎,不用的話讓周叔這段時間來接一下寧寧唄。”
周叔沒答,餘光看向梁恪言。
梁銳言說這話前沒和柳絮寧商量過,她一時怔住,快速在心裡盤算時間。依稀記得起瑞的上班時間是早晨十點,可是市中心、雲灣園和學校這三者的距離實在太遠,如果周叔送完她後再回雲灣園接梁恪言,那肯定來不及。
這樣想著,她立刻說:“不用,我可以住學校的。”
梁銳言睇她一眼:“你能爬上鋪?”
柳絮寧語塞。她今天在寢室的時候試了一下,發現爬上下鋪太困難了,平時走走樓梯還好,一旦右腳單獨用力時便是鑽心的疼。
“我可以打車。”柳絮寧腦子轉得飛快。
梁銳言:“我還不知道你,你舍得花錢上下學?我不在,你肯定又坐地鐵回學校了。”
梁恪言闔上文件,丟在一旁的位子上,像在思考什麼。片刻後,他突然開口:“周叔明天要送爸去青佛寺。”
“又要去住一個月?”梁銳言問。
“嗯。”
有錢人總信奉風水,這也算是梁安成多年來的習慣,每年總有一定時日長居寺廟,不問外事。
前方紅燈進入倒數。
梁銳言想了想:“哥,你最近忙不忙?”
柳絮寧脊背一僵,她幾乎能想到梁銳言下麵的那句話,若是讓梁恪言來接她上下學,那她寧可承受這鑽心的疼痛。但是梁恪言一定會說自己剛接手公司,事務繁忙。想到這裡,柳絮寧又放下心來。
她發怔似的看著後視鏡,然後猝不及防地和梁恪言的視線撞上。這是他畢業兩年回國以來,柳絮寧第二次如此認真地打量他。
烏發濃眉,瞳仁黑亮,五官依舊出挑,卻褪去了青澀與稚嫩,看人時冷淡,連下顎線都透露鋒利與漠然。
初入梁家時,柳絮寧便知,他和梁銳言的確是截然不同的存在。而時至今日,這個想法依然沒有變。
“不忙。”
他突然的回答讓柳絮寧思緒回籠。
“那你接寧寧上下學唄。”梁銳言立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