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月明海拿出隨身攜帶的絲質手帕,手忙腳亂地去擦衝矢昴身上的汙漬。原本隻是流柱狀的痕跡,硬是在若月的作用下,越擦越大。
“那個……”若月明海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尖,不敢直視衝矢昴,“好像……搞砸了呢。”
“責任各占一半,我們也算fifty-fifty吧。我一開始就應該收好那卷鋁箔紙,若月小姐也該小心一些。”衝矢昴看著變得粘膩的的衣服,神色如常,“抱歉,我想我需要去換一身衣服。”
“該說抱歉的是我,給衝矢先生造成了麻煩……換下來的衣服就請交給我吧,這裡的狼藉我也會仔細收拾的。”若月明海充滿歉意地鞠了一躬,扯下幾節廚房紙,低頭擦拭桌麵。
“那麼,我先失陪片刻了。”
若月明海“嗯”了一聲,繼續做著清潔的工作。
直到耳朵敏銳地捕捉到了衝矢昴止住腳步的停頓、帳篷門簾被掀起的聲音,以及拉鏈拉合的聲音,若月明海才停下動作,躡足屏息地走到自己的便當手提包邊,從最底層摸出鋒利的折疊水果刀,藏進袖口。
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輕且無聲。遠處隱隱傳來孩子歡笑的聲音,若月明海隻覺得自己現在既興奮又冷靜。
她把藏在左袖裡的水果刀調整了一下位置,使它正好卡在手腕與表帶之間。如果遇到了最壞的情況,那將是她唯一的武器。
像安室透那樣警覺的人,應該是隨身攜帶手槍的。如果自己事先與他商量的話,他是否願意把槍借給自己呢?
不,這是獨屬於若月明海的事情,必須她由獨自解決,與身為外人的安室透無關。
水果刀淩冽的觸感鎮靜著她的神經,右手緩緩捏住門簾的一邊。
三。
二。
一。
衝矢昴正在自下而上解開高領襯衣的扣子。聽見門簾摩擦的聲音,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疑惑地回頭。
若月明海放下簾子的時候,帳篷內再度陷入昏暗。隻有隱隱穿過的日光,模糊地映照兩個人的表情。
彼此都是笑著的。從支走其他人起,兩個人就在等待這一刻。
通常來說,一個人在換衣服的時候,是最沒有防備的時候。——這是若月明海被教授到的理論。
“嗯?”衝矢昴歪了歪頭,又慢條斯理地將扣子係了回去。
兩人都沒有說話,試圖從對方的表情上獲得什麼線索。誰能沉得住氣,誰就能掌握主動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若月明海不知道安室透什麼時候會回來,她擔心如果被其他人介入她與他之間,情況會變得更加複雜。她隻想早一些得到想要的答案。
“東都大學,衝矢昴。”若月明海率先開口。
聽到自己的身份與全名被一字一頓地說了出來,衝矢昴不動聲色地點頭回應:“若月小姐。有什麼事情嗎?我正在換衣服。”
若月明海向前邁了一步,像與許久未見的朋友寒暄一般,笑意更甚:“你似乎……和以前長得不太一樣了。”
衝矢昴此時正好將扣子悉數扣好。他挑了挑眉,表露出疑惑:“我們之前見過嗎?”
“這個回答,我可以理解為你承認了嗎?”
“我隻是有些好奇,為什麼若月小姐的言語中滿是‘我們之前見過’的隱喻。人的容貌是不會變的,若月小姐應該是認錯了。”
“你說對了一半,衝矢昴。”若月明海停頓了片刻,在晦暝中觀察對麵人的神情變化,“很多人自以為改變了麵部容貌特征就會萬無一失,但是他們往往忽視了外耳的輪廓。”
她在等衝矢昴驚慌失措地摸向耳朵,但是他無動於衷。
也是,這才是合理的情況。他能在三年前追蹤那個女人的蹤跡,就不應該小瞧他。
若月明海知道,如果一味地隱晦試探,她將永遠得不到答案。她換了一種追問的方式,單刀直入:“三年前的冬天,我們在泉佐野見過。”
“果然是認錯人了,若月小姐。”衝矢昴微微聳肩,無奈地攤開雙手,“我的旅行計劃上確實列有泉佐野市,但由於學業原因,一直沒有實現。”
若月明海的左手縮進袖口,中指與無名指按住藏在手腕的折疊水果刀,慢慢向下滑出,攥在手心。
“無論如何,三年前,你借用了我家的電源。現在,是時候清償那夜的電費了。”
衝矢昴避而不談,顧說他事:“焚火台還燃著火,如果無人看管,恐會引起火災。”
眼看衝矢昴想要繞過自己離開帳篷,若月明海伸出右手,想抓住他的衣領。衝矢昴的反應比若月想象中的還要更快,在她觸碰到他前,便已用右手格擋開若月。
若月明海反手抓住衝矢昴的右手,右肘向上抬起,繞到他的胳膊上,鉚勁下壓。同時,她左手露出折疊水果刀的刀柄,砸向衝矢昴的後頸。
普通人如果經受了這一擊,少則頭昏眩暈、四肢酥麻,重則人事不省。若月明海沒指望能趁此機會放倒衝矢昴,但至少應該能讓他老實地回答自己的問題。
堅硬的刀柄碰觸到的不是頸椎,而是另一種剛韌的物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