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蘇言偏頭看向他,對這樣的試探並無不滿。在他看來,人本就應該對其他所有人抱有警惕之心,這是人之常情,而非過分猜忌。
蕭暮輕輕推了推林棠,示意他委婉一些。
“的確是記不太清了,”蘇言冷不丁地開了口,指尖還緊緊攥著葉塵瀟的手,“畢竟,人的記憶是有限的。”而我,一直想做一個真正的人類。
如果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最後的一點歡愉,大抵就是獨孤瀟表現最異常的那段時間。
蘇言突然昏迷的時候,其餘三個人皆是一臉錯愕,誰都沒想到閣主大人會是第一個出事的人。
葉塵瀟匆匆帶人去了樓上的房間,蕭暮簡單探查一番,並未發現哪裡有問題,他也隻好留在房中暫且看顧著昏迷不醒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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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間,蘇言隻覺得自己像是被人敲了一記悶棍,頭疼得厲害,眼前一抹黑。他記得自己剛才還跟塵瀟他們在方家的院子裡,難道自己疏忽大意中了什麼陰招?
“嘶—”腦海裡突然閃過幾個零碎的畫麵,又一點點拚湊銜接。
漫天的梨花…飄落下來時讓他錯以為是在星言殿的院子裡。
“你不開心?因為在我這裡。”梨樹下,一個玄衣男人略垂著頭,站在一個白衣青年身後。
青年的臉色過於蒼白,雙目卻格外明亮,側身倚靠在身後人的肩上,對方抬起手,中途頓了一下,最後落於青年腰間。
“怎麼會不開心,”青年抿了抿發白的唇瓣,整個人看起來柔弱易碎,“我昨夜說,喜歡你,不是騙你。”
“你—”
“你不信我?”
“…信。”
“那…謝謝公子信我。”青年微揚起頭,主動吻上玄衣男人的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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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言猛地睜開眼,那些拚湊在一起的畫麵太過真實,此刻眼角仿佛還有著濕潤的錯覺。
“言哥,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是葉塵瀟的聲音,他微微皺眉看著突然睜開眼的蘇言,語氣滿是關懷。
蘇言條件反射一樣抓住葉塵瀟放在他身畔的手腕,攥得很緊,“沒有。”說這話時他冷靜地將腦海中多出來的一點記憶接收完,是剛才進入夢魘後發生的所有事。
他的記憶被人動過。
腦子裡蹦出這個念頭時,蘇言的情緒沒有太大的波動,記憶這種東西,向來傾向於更自我的印象,即便真的被更改,也不容易察覺到。
“那個人是方玨,他果然是詐死。”
見身邊人沒有反應,蘇言輕輕捏了捏攥在掌心的手腕,等人回過神,他又道:“有點事,等此事解決了,想跟你說。”
“……嗯。”葉塵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慢慢點點頭。
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屏障將兩人隔開,卻又各自都不想捅破。
“呼——”稍顯破舊的窗戶猛地被風推開,一陣卷著黃沙的狂風襲來,樓下也傳來桌椅掀倒的聲音。
房間內二人對視一眼,同時接到蕭暮的傳訊。蘇言迅速翻身下床,抓著葉塵瀟的手腕走出去,從二樓看下去,原本簡陋而整潔的桌椅儘數翻倒在地,客棧的門稀稀拉拉的響著,門外的風卷起地上的塵沙,寥寥幾個行人匆匆進了店。
細看才發現,這些人行動緩慢,身體僵直,像被操控的傀儡,沒有自我思想。
大門再一次打開,少年身體的方玨抬步走進來,直接略過樓下的林棠蕭暮,一眼便看向樓上欄杆邊上的兩人。
人影突然消失,方玨指尖微動,似是在整個幻境中搜尋。
下一刻,蘇言帶著人出現在蕭暮身旁。
青衫隨風而動,葉塵瀟不合時宜地分了心,垂眸看著兩個人被風吹著卷成一團的衣袍下擺。
蘇言用微涼的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背,等對方看過來時卻一本正經地看向對麵的方玨。
方玨死死瞪著蘇言,無辜承擔了全部仇恨的蘇言彎了下嘴角:“方族長—不,方老族長,我們無仇無怨,你一直瞪著我,是眼珠子不會轉嗎?”
客棧裡的傀儡靜悄悄地沒了動作,全部麵向蘇言四人,麵無表情,著實有幾分驚悚。
方玨突然笑了一聲,從他嘴裡發出的聲音很奇怪,一瞬間讓人頭皮發麻。他的身形迅速拉長,變成了成人模樣。
蘇言眯了眯眼,心說找死的人年年有,敢打星淩閣主意的勇士倒是千年難有一次。
不知為何,葉塵瀟心頭突然一跳,有種奇怪的預感。
“是你,是你害死—”說到關鍵處,方玨突然住了嘴,脖子僵硬地轉動著,看向了葉塵瀟,不太靈活的眼珠突然撐大了一瞬,很快又變回原本的樣子。
見此情形,蘇言忍不住給其他幾個人傳音:原來這人眼珠子是真的不好使。
林棠&蕭暮:“……”這TM是重點嗎?
“哈哈…你找了、一個、很像很像他、的人,可是,就算再像,他也不會、是他,我很快就、能複活—”
“說什麼鬼話呢?”蘇言涼涼地開口,直接打斷了這個人的廢話連篇,“既然對外宣稱死了,那就好好躺進棺材,彆出來瞎蹦躂,看著晦氣。”
不可否認,蘇言聽到這些話時心緒被打亂了一瞬。
被蘇言這麼懟了回來,方玨不僅沒有惱怒,反而麵目詭異地對著蘇言扯出一個笑容:“你在怕、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肌肉僵硬的緣故,方玨的話一頓一頓的,語速也很慢。
蘇言罕見的正色了一回,優雅地吐出幾個字:“怕你個鬼。”
方玨沒有再說什麼,不知道是懟不過還是不屑去跟蘇言進行口舌之爭。
轉眼間,原本還在狂風中微微搖動的客棧消失了,入眼隻剩肆虐的風沙。
好在蘇言勾手撐起屏障擋了一下,不然幾個人怕是會被措不及防地糊一臉沙子。
漆黑的濃霧布滿了整個空間,可視度不高,聽力也被風聲乾擾。
“方玨,你是為了複活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