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偽裝中的蘇憶遞給蘇言一個“趕緊帶人滾蛋”的眼神,可惜後者沒接收到。
葉塵瀾這才抬眸正視他,過了半分鐘才恍然大悟,不尷不尬地笑了幾聲往後退開:“Sorry,是我有眼無珠。”
蘇言見狀愣了愣,等葉塵瀾轉過身才掛上笑臉。
他們這邊的動靜終於引起了北堂弈的注意,還未等他見禮,蘇言就說:“在這兒用不著那些虛禮,我帶家裡小孩兒來看看書,你繼續……塵瀾,說話小聲些,彆吵到那位殿下。”
葉塵瀾聞言朝後擺了擺手,他正趴在長桌上對著光幕輸入什麼進行查找,然後點下結果一欄,人就跟著最新頁麵一起消失了——係統直接帶著他傳送到了查找結果所在的位置。
蘇言慢步走到長桌邊坐下,“蘇寒”,或者說蘇憶,她揮手化出一套茶具,倒了杯茶遞到他麵前。蘇言接過嘗了一口:“你在他麵前用的身份似乎有些時日沒出現過了,他就沒好奇去查麼?”
一問就問到點子上了,蘇憶被他一噎,忍不住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可能真的是生長環境不同,他比流觴難接近好多。”
“是,流觴那個人啊,重情義,待一個人好就能豁出全部,而北堂弈,他隻看重利益,你對他再好,他也隻會用你能給他帶來多少利益來衡量。”
蘇憶又何嘗不懂,隻是在悔恨中沉浸了太久,終於找到了彌補的對象,不願意就這樣遠離。
前世今生,記憶輪轉,永恒不變的東西太少了。
被他們談論著的北堂弈一手捧著本書在看,手臂突然被人撞了下,他下意識抬頭去看,是葉塵瀾,不知道他怎麼找書找到這裡來的,二人在空中無意間對視了一眼,隨後各自移開。
這邊兩個人各自找著典籍看,那頭兩位閣主已經就某些深奧難解的話題討論了一番,最終當然是……沒討論出啥名堂,不知道什麼時辰,隻聽藏書樓某個角落突然傳出一聲尖叫,隨後像是打鬥聲,蘇言和蘇憶同時站起身,瞬間來到了聲音發出的地方,剛巧看到天窗處一抹黑色的衣角劃過,蘇言本要跟著蘇憶一起追過去,餘光瞥到葉塵瀾半靠在牆角,手背上有亮眼的紅色,頓時遲疑了一會兒,便隻剩蘇憶一個人追出去了。
他蹲下身抓起塵瀾的左手,上麵被刀刃之類的東西劃了很長的一道傷口,一直延續到手腕上。
蘇言麵色沉了沉,這時北堂弈也循聲過來了,見這情形趕忙詢問:“有人偷襲?”
葉塵瀾白著一張小臉點點頭:“靠,不知道哪兒來的智障,黑衣服戴著麵具,我剛從隔壁那排書架轉過來的時候看見的,沒等我叫人呢就給了我一刀,疼死了,對不起啊言哥,我太廢了,我去攔了沒攔住,那兒—”他伸出完好的右手指了指麵前書架上最高的那層,“他好像從那兒抽走了本什麼書,我應該沒看錯吧……”
他說話的功夫,蘇言已經給他上好了藥,用紗布包紮好,這時候蘇憶也折返回來了,她搖了搖頭:“沒找到,但是星淩閣沒有外人侵入的痕跡。”
葉塵瀾扶著牆從地上爬起來:“這人抹的這麼乾淨啊,那他不會用拿走的東西搞事情吧?”
蘇言低頭看著他包了好幾圈的手,冷聲道:“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我去處理,管事,藏書樓的法陣再開一層,塵瀾,你彆在這兒待太久,我先走了。”
說走就走,步調很快,葉塵瀾小跑著追上牽住他的袖子:“言哥,我不看了,我感覺我也好有嫌疑,我就不該鬨著要來,說不定這黴運是我帶來的,對不起啊……”
蘇言漸漸放緩了腳步,低聲道:“塵瀾,這事跟你沒關係,不用再想了。你先回去吧,我下去辦些事。”
葉塵瀾撤回了手:“噢。”
不知道是風水不好還是真犯了黴運,蘇言一出去就感知到一股熟悉的鬼氣,循著過去,果然是秦曦墨,她又換了一身裝扮,不變的是一身的貴(財)氣。
秦曦墨一看見他現身就眯著眼笑了笑,關切道:“閣主大人看起來心情不好,我今日可是來送好消息的。”
蘇言挑眉,自動跳過前半句:“難不成方玨死了?”
秦曦墨驚訝:“大人算得好準。”
蘇言這才正色:“他真的死了?”
“是啊,大家不都盼著他死嗎,死了正好啊。”秦曦墨不知從哪兒撈了把團扇出來,上麵繡著花鳥草木,一派生機洋溢著。
“怎麼死的,你真拿他做實驗了?”
秦曦墨連忙撇清關係:“好不容易從大人手底下帶走的人,我自然是不會任由他自生自滅,隻是在他身上淺淺試了幾味藥,除了一點小小的不良反應之外,並不致死,噢當然,他本來就是活死人,我的藥還沒毒到能滅了他殘魂的地步,他是因為練的功法反噬,本來就死到臨頭了,一直不停反噬,沒人幫他疏導,爆體而亡,臟了我一整間密室呢。”
她一邊說著,似乎又回想起了方玨死亡後的慘狀,握著團扇在鼻尖上抵了抵。
蘇言也不知信沒信她這些話,但是多少還是有那麼一丟丟信任的:“知道了,我會轉告蕭暮和林棠的,至於屍體…殘骸,我們就不與姑娘爭了。”
秦曦墨:“……”她無言了一瞬,心道這人怎麼還是這麼能噎死人,僅存的良心使然,她最後又說:“對了,說起他們兩個,我試藥的時候順便幫他們問了一下,當年林、蕭二位夫人出閣前便是閨中密友,各自出嫁後雖然因為蕭暮的父親起過一次爭執,但很快就修複了關係,到底是上百年的知己好友,那份情誼豈會是一個男人能消散的,一時上頭罷了。後來二位夫人各自育有一子,兩家還時常來往,再後來方玨找上了林夫人,那個時候他跟蕭…蕭駿已經達成了合作關係,姓蕭的覬覦自己嫂子,連帶著討厭他兄長的兒子,也就是蕭暮,但是蕭家對子弟保護的很周全,他找不到機會下手,就聯合方玨找上了林夫人,在她身上種下了嗜血蠱,後來的事,你應該也知道的。”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人心再善變,從幼時起幾百年的情誼也不該說沒有就沒有,那成什麼了,人不該是這麼冷漠的。
“多謝了。”這聲道謝是真心的,蘇言想,換成他們自己,可能把人弄死也審不出什麼。
秦曦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忽地笑了,笑臉燦爛:“客氣了,大人。”
她還記得,以前的蘇言好像是不會這麼直白地表達自己所思所想的。
一千年了,變了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