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國公姓周,年輕時隨先帝征戰沙場,忠心耿耿重情重義。
楚澤自認從未動過護國公府的利益,如今的局麵他隻覺人心難測,人果然都會變的。
“陛下,老臣在護國公的位置上坐了太久,但從未忘記昔年先帝瞞著老臣做過的那些荒唐事!”周老摸著胡子冷笑出聲,“老臣的女兒一生都被困在這高高的宮牆裡,先帝死前賜她一杯毒酒,不過是怕外戚專政,他到死都還提防著我護國公府!”
楚澤張了張嘴,想辯駁又不知該說什麼。
周氏一族世代效忠重卿皇室,到了周老這一代,兒子、孫子,幾乎全都戰死沙場。
也正因此,楚澤對護國公府格外體恤,向來不做什麼要求。
“所有人都以為老朽的長子是戰死沙場,可事實卻是先帝一時怯懦退兵,我兒一人帶著被拋下的幾百名將士誓死抵抗敵軍守衛邊關百姓,最終隻剩下一座衣冠塚,連個全屍都沒有!可你那位好父皇回朝後卻隱瞞了事實,還將知情人全部屠殺!如此讓將士寒心之事,他豈敢傳出去受人議論!”
楚瀟抬眼去看護國公,原來還有這一樁事,彼時他尚年幼,並不知情,也難怪周老如此決絕……
“我的孫兒,”周老突然看向幾個皇子的方向,蘇言隻看到那個什麼,噢,三皇子身體抖的最厲害,“你這群好兒子當真是厲害!陛下為國為民,殺的都是該死之人,手中殺孽雖多,老臣也能理解。可你可知你養的好兒子是如何害死我孫兒的!”
楚澤心頭一跳,突然想到了一件舊事。
大概是兩年前,突然聽底下人說老三荒淫無度,竟在宮裡活生生弄死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少年,當時下麵人上報的也是含糊不清,他隻當是尋常小綰,罰了老三禁足兩個月。如今細想來,似乎也正是那時,護國公府裡傳出小世子失蹤的事……
原是他一心忙著政務,對幾個兒子的管教疏忽了。
“這等事周老為何不告訴朕,朕豈會徇私枉法?”楚澤有些頭暈,有一部分是被不知輕重的親兒子氣的。
護國公冷笑連連:“陛下是病糊塗了,你的好兒子遮掩的如此周全,當真沒有你插手幫他?”
後方動亂突起,楚瀟反應迅速,一手按著林楓肩膀向外推,側身躲開猛劈過來的彎刀,指間拈著幾根細長毒針,順手解決掉了持刀的壯漢。
“周老,皇兄是否幫三皇子隱瞞一事暫且不論,今日之亂,恐怕您也是被人利用了。”他身後的人不是護國公府的,這柄彎刀上刻著的花紋十分熟悉,他在扶風郡見過。
廝殺聲響起,護國公帶來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便被突然出現的一群蒙麵人割了脖子,一時間官員和侍從四處逃竄,徹底亂了套。
橫刀架在楚澤脖子上的男人見勢有些怔愣,慌亂間就被楚澤的暗衛奪下刀砍殺了。
護國公被兩個侍衛護在身後,臉上可以覷見一絲懷疑。
“老師小心!”楚瀟猛地撲過去,卻還是晚了一步,一支箭穿空而過沒入護國公身體,幾滴熱血濺到他手上,他衝過去接住了搖搖欲墜的護國公,兩個侍衛也被一一射殺。
老師?
一直關注著他動靜的蘇言自然是聽到了。
“瀟兒,老師這一生都在為重卿奔波勞碌,最後才發現……有些東西早就變了,不值得付出……瀟兒,他日你若居高位…莫負了忠臣之……心—”
尚未說完的話戛然而止,楚瀟心頭一冷,抬眼看向被暗衛團團護在後麵的楚澤。
蘇言心下一凜,他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沒人不知死活地來攻擊他。他眯了眯眼,敏銳地看向那支箭射來的方向,又是個蒙麵人,身上沒什麼靈氣,看來隻是潛淵時空的恩怨。
大軍無詔不得入京,林楓身手不錯,此時已接了楚瀟的令牌悄悄出了皇宮。
楚瀟進宮時隻帶了林楓一人,這時候他被四五個蒙麵人圍在中間,手中長劍耍的乾淨利落。
蘇言心頭一動,一臉淡然地瞬移過去,隨意取了丟在地上的一把劍靠近楚瀟,對蒙麵人隻傷不殺,在某個時機巧合下,他蹭過去替楚瀟挨了一刀,傷在後肩。
楚瀟早就懷疑這人身份,走近了細看,再看不出是蘇言就是他眼拙了。陌王殿下一劍逼退了敵人,視線落在蘇言身上開了口子的位置,麵上陰晴不定,方才是他無意走了會兒神。
“你……”
蘇言傷在右肩,隻好換了隻手拿劍:“殿下可要記著我對你的好啊。”
終於,林楓帶著城外大營裡的將士趕來後,這場亂戰慢慢平息。
蘇言摘了礙事的麵具,抬眼對上楚瀟晦澀不明的眸子。
“你沒必要衝上來。”
蘇言輕笑:“我擔心你。”
楚瀟心頭一跳,匆匆移開視線,走到一邊排人去安置護國公的屍身。
三日後,重卿國永安帝楚澤病重(毒性完全發作),駕崩,遺旨上寫著陌王的名字,還有廢掉太子改賜爵位寧王的旨意,於是朝野上下又起了一波動蕩。
朝堂的人還在議論著不成體統,寧王便同新帝一起雷厲風行地帶人拿下幕後黑手,正是當今皇後及其母族,勾結外黨,意圖謀反,遂下旨革去一族人的官職,為首的關進大牢,其餘人儘數流放。
至於護國公,念在周氏世代為國效勞,寧王為首一眾官員請旨革除周氏族人官職,貶為平民,新帝應允。
想象中新帝與寧王不和的景象並未發生,有人得意有人失意。
一連忙了十多天,楚瀟才終於抽出空回陌王府收拾,剛從書房整理完出來,迎麵就看見了蘇言,對方指間夾著一簇花枝。
蘇言把桃花枝遞過去,大有一種“你不接我就一直舉著的架勢”,楚瀟看了他一眼,竟真的接下了。
“傷如何了?”
蘇言答:“陛下許久未歸,我的傷是該好了。”
楚瀟察出他話裡的意思:“你沒讓太醫給你看傷?”
蘇言有些心虛:“我不喜歡旁人觸碰,就隻拿了點塗抹的藥,可我看不著傷口,陛下有空的話幫我一下?”
“……”楚瀟手上攥著那支桃花,心想這人是不是有點太得寸進尺。
那道刀傷有些深,恢複也需要不少時日。
“……藥呢?”
蘇言慢半拍反應過來:“陛下真的不介意幫我上藥?”
楚瀟不耐地點頭:“嗯。”
蘇言愣了下,低頭笑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