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興集團旗下的私人康養中心,落於舟海市的翠屏山腰,依山而建的貝形大樓是這座城市的地標建築。
這裡不僅擁有宜人的自然景色,還配備了先進的醫療團隊,對外開放的名額限於百人之內,昂貴的七位數年費賺足了噱頭和派頭,是上流圈子裡炙手可熱的香餑餑。
大樓頂層隻設有一套不對外開放的病房,鮮少有人見到長居在此的神秘客人。
病房裡的會客廳有著180°的全景式落地窗,能鳥瞰蜿蜒不見儘頭的海岸風光。
顧時念赤著光潔的腳漫步窗前,暗紋緞麵睡裙半敞著領口,露出消瘦的美人鎖骨,頸窩下寶石鑲嵌的十字吊墜,映著明媚的光泛起斑斕的色彩。
指尖撚動高腳杯,絲滑的稠紅色液體在杯中晃蕩,蕩出昨夜新鮮而又美好的記憶,回味唇齒深吻的細節,不禁讓她習慣性地抵著虎牙輕咬舌尖。
倉促的高跟鞋聲,撞散了一室的靜謐。
“昨晚酒吧街發生的槍擊案鬨得滿城風雨,你一個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萬一出了什麼狀況我怎麼跟...”
身著白大褂的女人提著微型醫療箱,利落的及肩短發隨著步履飛揚,語調夾雜埋怨,可還沒絮叨完便被搶了話鋒。
“你什麼都好,就是囉唆得讓人煩躁,那擦槍走火的場麵好玩得很,你是沒看到有多熱鬨。”
顧時念撩卷著耳邊的發絲,將昨夜生死攸關的慘烈描繪成消遣娛樂的戲碼。
簡短的交談讓秦叢一覺出端倪,她目光凜冽地打量著神色飛揚的女人,質問道:“你沒有按時吃我開的藥?”
“嗯哼,有什麼問題嗎?”顧時念無所謂地抖抖肩,反問著品上一口紅酒,似乎用不用藥都和她不相乾。
秦叢一惱火地皺眉,又用最快的速度平複情緒,警告著:“我是你的主治醫生,要對你的行為負責,如果你不配合我的治療方案,我有權對你的精神狀態做出是否限製自由的評估,希望你把我的要求傳達給她們每一個人。”
站在學術權威之上,她提出限製自由的威脅,於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而言是最好的桎梏。
“哼,每一個人嗎?”顧時念並未被這番言論威脅,輕鬆地活動著脖頸,虛偽的笑彎了眸,“我挺喜歡你的用句,聽起來好像尊重了這具軀體裡的每一重人格,隻是...”
她倚靠在窗邊繼續享受美酒,聲音戛然而止,轉眼對視撞出針鋒相對的火花。
顧時念的危險從來都叫人難以防備,她動作迅猛地拽住秦叢一的衣領,轉身將其狠狠抵在落地窗前,力道超乎想象的難以抵抗,語調卻是漫不經心的淡漠:“我不喜歡你頤指氣使的語氣。”
話音方落,另一隻手毫不遲疑地撞碎了高酒杯,攥緊的玻璃殘片懟到了秦叢一的眼前,無聲地宣告著自己絕對的主權地位。
鋒利的邊緣嵌進掌心,翻出模糊的血肉卻掀不起吃痛的反應,慢慢湊近的臉龐浮起一抹詭鬱。
“秦醫生,你該慶幸你的患者分化出的每一個人格都不夠壞,希望你能明白,說服人的方法有很多種,威脅是下下策。”
鮮血混著紅酒如一條搔首弄姿的蛇,蔓纏著皙白的胳膊,滴落在秦叢一的眼角,泄出一道長長的紅痕。
“我也希望你能明白,善待這副身體是所有人格共同遵守的基本規則。”
她沒有被顧時念自損八百的行為恐嚇,甚至連眼睛都沒眨,反手一巴掌扇開玻璃碎片,轉身在醫療箱裡翻找著止血用品。
顧時念撥弄著掌心的玻璃殘渣,不以為然地坐進按摩椅,將胳膊癱在扶手上,靜靜觀察血水自然蔓延的軌跡,似乎對疼痛的觸感有著變態的癡迷。
實在不喜歡沉悶的氛圍,她主動挑起話題:“沒有按時用藥是她的本意,以她傲慢又乖戾的性格,並不擅長應付酒吧那樣的場麵,所以才點中了我們出現。
你從沒見過如此特殊的病例吧,一個擁有七重人格的人,不僅能讓每一個人格達成記憶交互,還駕馭著她們在軀體裡和諧共處。
我們無條件地尊重著她的選擇和安排,能走到今天不容易,你應該包容才對,畢竟我們擁有的自由時光少得可憐。
不要挑起我們想要侵占這具軀體的邪念,於你於她百害而無一利,善待總好過強迫,這是我對你唯一的忠告。”
被各種人格纏身的顧時念就像一麵碎裂的鏡子,扭曲地分裂出多重獨立且性情迥異的人格。
此刻的這位癡迷嗜血的暴力,痛覺頓感是她最大的特點,易燃易炸的脾性對社會有一定的威脅,好在她極為擁護自己的主人格,暫時還在可控的範圍裡。
秦叢一抿直唇角沒有選擇搭話,沉默地處理好掌心的傷口,又從箱子裡取出一盒低溫保藏的針劑。
調試針管時,她例行詢問著:“一針下去你能好好睡一覺,還有什麼需要跟我交代的嗎?”
顧時念配合著送上自己的胳膊,在人為安排的沉睡前道出了重要的信息:“昨晚見到她了,一個既無趣又有趣的人。”
提起‘她’,秦叢一舉著針管的手微微一頓,原本靜如死水的心被激起一片波瀾,怔鬆片刻後,又繼續著注射前的消毒工作。
她半垂著頭一言不發,儘可能的不讓顧時念看穿自己的情緒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