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代望便下了山,莊荔則在山莊裡住了下來,顏思思不知道他是從何而來,隻知道他曾經是公孫則的弟子。
銅爐上升著香煙,案前放著的書摞到一人高,顏思思坐在書堆之後打瞌睡。
隻看堂前站著皇宮裡來的人,向國師送來一箱箱的賞賜。
老人坐在椅子上,含笑道:“難為陛下惦記。”
來押送的人是陛下身邊的親信,對前國師竟然也恭敬有加。
奉來的都是些新奇玩意兒,西域進貢的果乾,老山檀木粉,錦羅綢緞。
莊荔笑嘻嘻地捧了果子來,率先放到顏思思的桌子上,“吃吧,彆客氣,宮裡的好東西。”說完又拿銀針去挑爐子上的香灰。
顏思思被他說話聲驚醒,看見本就已經堆滿書的桌子,又放滿了鮮果,莊荔又挑了他們各自喜歡的放在國師和將軍的案頭。
等使者走後,葛玉軒才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送來的倒是好東西,陛下考慮得周到。”
老人卻不屑一顧,他不願說這位皇帝的不是,隻朝顏思思說:“這裡的東西你喜歡什麼,儘管拿去,我一把老骨頭了,不必為我留什麼。”
顏思思抿嘴笑道,“師父彆這麼說,哪裡有我先用的道理?我還沒做什麼,師父都把“白虹”交到我手上,我再拿這些豈不是不知好歹?”
老人歎氣,“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不願意跟我學下棋。”
葛玉軒聽了過後吃驚了,“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先學?正好代望下山去了,拿棋譜來,先學。”
這一回,是顏思思想推脫卻不能了,拿著棋譜老老實實的看。
一簾之隔,莊荔的笛聲響起,林間有虎嘯傳來,顏思思看棋譜看得坐立不安。
老人執黑子先手,顏思思執著白子入場,國師對“白虹”抱有很高的期望。
顏思思冥思苦想,落定一子,老人下棋卻動作利落,無需多思。如此幾回合,老人看了整盤棋子久久不言,化作一聲長歎。
葛玉軒站在一邊觀棋,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這條規矩給他打破了:“是我不好,不該提學棋的事兒。”
顏思思抬起頭來,惴惴不安,一臉的心虛和愧疚,她早知道自己是個臭棋簍子。
莊荔掀簾子而入,“這有什麼?國師的徒弟沒有教不會的。我那時不會的,也把我教會了,“白虹”定然能學會。”
顏思思聽見莊荔對她的代稱眨了一下眼。
兩天後,代望騎馬回來了,風塵仆仆,坐在馬背上身姿挺拔。
莊荔看見他大喊,“顏思思,你師兄回來了。”
代望坐在馬上,看見顏思思跑出來,有些不好意思。
“師妹。”清朗的少年衝她笑,“我給你買藥去了。”說著朝她晃了晃手裡的包袱。
於氏見他回來也很高興,“先吃飯去,有什麼話吃了飯說。”
顏思思趁著吃飯的功夫都拿棋譜來觀摩。
“師妹。”代望捧著小瓶子過來,那瓶身勾勒得精致無比,“你的手還好嗎?”
顏思思愣了一下,放下棋譜,朝他亮出雙手,“我已經好的差不多了師兄。”
代望順勢與她坐在一起,他低頭看著那雙手,伸出指尖輕輕的碰了碰泛紅的地方。
“嘶——”顏思思不自覺地發出□□。
“彆動。”代望捧住她一雙手,細致無比的為她上藥。
“清玉芙蓉露,我特地去尋的,定不會叫你留下疤痕。”
顏思思隻覺得麵熱,想收回自己的手,偏偏少年又握住了。
冰涼的藥膏塗抹在傷處,減去了灼燒感。
“學弈棋,有的是人願意作你的棋子,何必學劍,帶一身的傷。”代望翻過手指,低頭望著上麵的傷口。
顏思思卻不樂意了,把手放到背後,不受他的藥,“師兄你特意去為了買藥我很高興,但是我劍術也不比師兄差在哪裡,學劍哪有不受傷就能學會的,師兄何必這樣說?”
看到她拒絕的動作,代望眼中隱痛,卻也心高氣傲的彆過臉,“那我要是說,要學到爐火純青的地步,手上的傷隻是個開始呢?你也願意嗎?落下一身病痛,藥石罔效,直到生老病死呢?這世間沒有後悔藥,我倒是願意為你四處求醫問藥,但是尋不來這後悔藥。”
顏思思拋下一句,“那也與你無關。”氣得起身就走。
於氏正端了飯來,卻看見本來坐一起說話,親親密密的兩人分開了,愣了愣。
莊荔趁著這個空隙坐到顏思思身邊。
吃飯的氣氛有些凝固,兩個人本來數日不見,作為這山莊裡唯一能理解對方的存在,應當是有千言萬語的,可現在隻有筷箸和碗的聲音。
莊荔倒想和“白虹”說話,可是顏思思連頭也不抬,見“白虹”連話都不想說,莊荔狠狠地瞪一眼代望。
飯畢,顏思思就拿著棋譜到正堂裡看去了,代望也追了過去。
隻見簾子後正坐著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正對著滿盤的棋子,代望正想跟她說話,卻聽見一聲蒼老的聲音。
“怎麼不找你師妹,到我這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