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原是調侃,玩個網絡熱梗而已。彼此耽美文化盛行,電視劇電影小說鋪天蓋地都是兩個男人的故事,甚至連關係好一些的兄弟情都被大家配出了cp。就連今晚在場的六七個男生都被大家配了四五對。
有時他們也故意摟摟抱抱,俗稱“發個糖”,但誰也不會多想,誰也都沒當真。
可周念依話一出口,費溪卻當即變了臉色,周身氣壓驟降,立馬凍結了包廂內所有的歡聲笑語。
費溪不是不知道學生們在開玩笑,對於她們的癖好作為輔導員的他早就有所耳聞。他本該控製住情緒的,可在毫無準備間被定義成了同性戀,他本能就流露出了極其厭惡抵觸的表情,根本來不及思考。
費溪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後,有些無措。他想說些什麼來舒緩一下氣氛,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費溪靜靜地坐著,垂下眼皮,掩去眸中的一片慌亂。包廂內鴉雀無聲,學生們一時拿不準費溪是真的生氣了還是故意在嚇唬他們。
對於費溪來說,幾秒的時間卻漫長得仿佛過去了幾個世紀。他有些僵硬地端起酒杯,想索性破罐子破摔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然後起身,跟學生們告彆,離開這兒。
隨便大家怎麼揣測他吧!隨便吧!
誰知他剛端起酒杯,陳千度就繞過一眾學生來到了他麵前,趁機彎腰與他碰了碰杯。杯身相撞發出了清脆響亮的聲響。
陳千度坦然道:“不愧是費老師。這個賭我輸了,自罰三杯啊!”說完他仰頭將酒一飲而儘,隨後,就近拎起啤酒瓶,又給自己倒了兩杯。
三杯喝完,坐在費溪身旁的王宇才緩過神來。他看了看費溪,又看了看陳千度,疑惑道:“什、什麼賭?”他最能看清費溪沉鬱的臉色,已經有些被嚇住了,這個時候腦子像是宕了機,一點都轉不起來。
陳千度略帶誇張地歎息一聲,如同吐苦水般解釋道:“我看你們今天鬨得可歡實了,費老師說什麼也不聽。剛剛去廁所,正好碰見費老師,就多嘴說了句他管不住你們了,誰知道費老師不認。我酒勁上來了,就跟費老師打賭,輸了就自罰三杯。你們真是……”他恨鐵不成鋼地對這群學生搖了搖頭,“太不給力了!費老師話都不用說就鎮住你們了!”
話說完,學生們緊繃著的神經瞬間就鬆弛了下來。費溪也默認了陳千度的話,神情一鬆,臉色即刻由陰轉晴,嘴角還掛上了一絲笑意。
周念依見費溪神色緩和,懸著的心緩緩落了地。她給自己順著氣,道:“嚇死我了!我真以為我說錯話了!”語氣中滿是劫後餘生的慶幸。
“誰能把你的話當回事啊?”王宇毫不客氣回懟,“你看你朋友圈天天發的都是什麼,費老師還能不知道你什麼德行?對吧費老師?”
費溪笑笑,沒有接茬。這段小插曲就這樣毫無波瀾地過去了。大家又重新笑鬨成一片,隻不過因陳千度率先打破僵局,他從最開始的隱形人一躍變成了此刻的中心人物。
學生們圍著陳千度鬨,陳千度也好脾氣地一一應著,竟沒看出他有絲毫的局促。
費溪心情複雜地望著陳千度,心中驀然升起一絲對這個人的好奇。從今天見他第一麵開始,陳千度的話就不多,除了拍攝時,他幾乎從未主動與誰挑起過話題,包括聚會中也是如此。
費溪一直以為陳千度大抵也同自己類似,是個相對內斂、不喜喧嘩的人,可眼下,處在眾人包圍圈中的他卻並無不適,反而很享受這種熱鬨的場景,遊刃有餘地跟所有學生互動。
費溪忽而想起他與陳千度的第一次見麵,暗暗哂笑一聲。
是啊,第一次見他都可以直接追出來遞名片的人,怎麼可能同他一樣內斂呢?自己應是被他白日裡的表現蒙蔽了,才會這樣覺得。
費溪這樣想著,下意識看向了陳千度,誰知陳千度正看著他,兩人的目光隔空相撞在了一起。費溪頓了頓,對他微微點了點頭,算是謝過他為緩和氣氛編造的那個謊言。
陳千度咧開嘴笑了,發自內心的那種。
飯後,費溪拒絕了學生們去K歌的邀請,提前離開了餐廳。
他一個人沿人行道慢慢走著,時間已晚,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夜風溫熱,吹起他額前的碎發,費溪的整張臉就全都露了出來。他的臉色泛紅,而醉意也在夜風的吹拂下漸漸濃鬱起來——明明兩分鐘前都還不覺得頭暈。
費溪有些難受,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卻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他不受控製地踉蹌了幾步,冷不防撞進了一個人的懷抱。
費溪失去重心,全靠這個人支撐著。他的側臉貼在後者的胸膛上,能感受到他過硬的胸肌。
費溪“噌”地立直了身,趕忙與人拉開距離。
“不好意思。”費溪道歉。
“沒事——你……還好吧?”陳千度語調不穩,微微喘著氣。他原本離費溪是有一段距離的,見他狀態不對急跑了過來。
熟悉的聲音飄進費溪耳朵,費溪抬頭,一見是陳千度,再沒什麼話可說。他是討厭這個人的,可經過一天的接觸,此時不分青紅皂白就扭頭走未免顯得很沒禮貌,況且人家還幫了自己一把。
費溪不想跟他麵對麵,就側過身,站在那兒,沉默著,同時思索著是該道個謝還是告個彆。
“你家在哪兒,要不……我送你回去?”陳千度略帶小心地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