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渺終是壓抑不住,哭出了聲,哭到周圍一切都模糊了以後,才喃喃道:“我難受……”
費溪起身就走了。
沒幾天,賀氏集團就在一次重要的競標活動中敗下陣來。據說原本賀氏對那個項目是十拿九穩的,前期準備就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競標失敗後,賀氏董事長被氣得血壓都高了,得知事情始末後,把賀帆狠狠揍了一頓。
往事曆曆在目,可此時的費渺儼然和當年不同。費溪仍能看出她的難過,但這種難過中卻好像又夾雜著一種對過去的緬懷。
隻有死去的人和事,才能被緬懷。
費溪看得出,費渺想明白了,應當也放下了,可他看著費渺現在這樣子,心情居然也沒比當年看她大哭的時候要好一些。
費溪口中那些刀槍劍影,混著杯中酒,全被他咽回了肚子裡。
費渺細長的手指捏住被子,來來回回地輕轉著杯身,屋頂的燈光照下來,在她的眼下投出一片陰影,她的眸光顯得悠遠綿長。
“我跟賀帆是在大學時候認識的。”想到那些青春歲月,她的嘴角微微揚了揚,“我們是同班同學,其實最開始,我和他一點都不熟。”
費渺眼睛往眼尾的方向掃過去,看到聽得一臉認真的陳千度,笑意漸漸擴大了些。她舉起酒杯,跟陳千度碰了碰,“來,喝酒。”
作為朋友來講,費渺挺喜歡陳千度的。一個二十多歲的弟弟,為人處世卻比她沉穩得多。
而且,人還好。
費渺忍不住轉向費溪,用指腹在桌麵上敲了敲,道:“費溪,我跟你講,千度真的是我遇見過的最好的——”她琢磨著用詞,最後選了一個“小孩兒”。
“你呀,有時間多跟千度出去玩一玩,人家是攝影師,去過的地方多,見過的東西也多,生活應該蠻有意思的,對吧?”她問陳千度。
陳千度訕訕地點了點頭,沒敢看費溪的臉色,想來也好不到哪兒去。
“姐,你跟賀帆……在一起過?”陳千度避開跟費溪交朋友的話題,將內容轉向了賀帆。
費渺苦笑了一聲,“嗯,在一起過。剛入學我就被宿舍集體排擠了,我都不知道為什麼。她們抱團上課、吃飯、露營,總之學校中所有的事她們都一同參加,隻把我排除在外。”
她又仰頭喝了一杯酒,“那個時候要麵子,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可難受了,周圍人也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我就覺得好丟人啊,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費渺頭有些暈,她將胳膊拄在桌角,撐著太陽穴,悠悠道:“是賀帆拯救了我,他那個時候就很霸道,上課時強硬地坐我身邊,吃飯也必須拉著我一起,他是很長一段時間裡,我身邊唯一的朋友。”
“因為他,那些異樣的眼光沒有了,孤獨慢慢地,好像也沒有了……”費渺傾過身,望著陳千度認真道:“你談過戀愛嗎?”
陳千度一驚,萬萬沒想到會突然被問這麼一個問題,他不自覺想往費溪的方向側頭,卻生生忍住了。
“我……談過。”陳千度坦誠道。
“哦,對。”費渺笑道,“我見過你那個女朋友來著,說話不太好聽。”
陳千度也隨著笑了笑,“她性格就是那樣的,其實人不壞的。”
“後來想想,那天我有點自作主張了。”費渺回憶道,“你們後來又聯係過嗎?”
陳千度道:“見過一次。”
“哦。”費渺沒再問下去。
包廂中,隻有費溪良久不語,他似乎對他們的談話內容絲毫不感興趣,隻是後來,他的酒越喝越多。
費渺是最先感覺到醉意的。
“不行了,不能再喝下去了,我有點醉了。”她起了身,“你們繼續,我先回去了。”
陳千度也跟著站了起來,“姐,我們送你吧,你自己走不太安全。”
說話間,費渺的手機震了震,她拿起來看了一眼後,對陳千度笑著揮了兩下,“賀帆過來接我了,就不跟你們一起了,肉還沒吃完,你們再吃一會兒吧。”
賀帆……接她來了?
她還欣然接受了?
什麼情況?
陳千度死活想不明白,難道兩人和好了?可聽費渺姐的描述還有她今晚的情緒,也不太像啊!
“費……”他本能想問問費溪的看法,嘴裡剛冒出一個字話音就戛然而止了——還是彆招惹他了吧……
陳千度默默坐了回去,拿起一杯酒剛要灌下去,就聽身旁的人低啞著嗓音問道:“你交過女朋友?”
費溪沒看陳千度,甚至眼神都沒飄忽一下,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酒杯的一寸之外,從陳千度的角度看過去,隻看得到他如同雕刻版精致的側臉,還有微微緊抿著的唇角。
“嗯,交過一個。”陳千度聲音很輕。
“既然喜歡女生,為什麼還會……”費溪睫毛顫了顫,眼皮垂下來,掩去了眸中過於清冷的色調。
陳千度莫名覺得他好像受到了什麼委屈。
“如果我說,我喜歡誰,其實並沒有刻意在意性彆這回事,你……會信嗎?”陳千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