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吟洲把臉埋進枕頭裡。
晏錯:“打得重嗎?”
之乎:“不重,圓潤光……”
“夠了,”沈吟洲忍無可忍的:“能不能用點正經的詞彙?”
遠遠的,隔著門,沈吟洲聽到了晏錯格外開懷的笑聲,想一陣突然興起的春風,他笑了好一陣,止住了之後忍著笑意問:“這麼看來傅濯對你手下留情了,不像是他的作風,你是怎麼做到的?”
沈吟洲被他笑得鬱悶:“不知道。”
晏錯:“今晚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都說給我聽。”
沈吟洲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講他是怎麼給衛觀送東西,又是怎麼碰上了傅濯,最後又是怎麼挨打的,沒有一點隱瞞。
晏錯聽後了然道:“原來如此,你今夜走運,給衛觀送的是土麻餅,怪不得傅濯肯對你留情。”
沈吟洲不明白,悶悶問:“土麻餅又怎麼了?”
“傅濯幼年在宮裡過得不好,被欺負,吃不飽肚子,有人在他最困窘的時候送了他一塊土麻餅。這土麻餅對我們來說算不得什麼,對他來說意義可就不一樣了。你今夜給衛觀送餅大概讓傅濯想起了小時候他的遭遇,這才對你留了點情。”
沈吟洲:“殿下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
晏錯又笑道:“我知道有什麼稀奇的,這宮裡麵哪有秘密?不過我有一事還需要你來解惑,你和那個衛觀是什麼關係,明知陛下罰他還敢給他送水送食。”
他和衛觀隻是純潔的角色和讀者的關係——可惜這話說出來沒人信,保不得還把他當成瘋子。
沈吟洲隻道:“衛觀大人是個好人,我不忍心看他受罰。”
晏錯一振衣袖:“好人受罰多了去了,尤其在皇宮裡,好比我……”
他恬不知恥繼續道:“我這樣一個頂頂大好人還不是照樣被抓到這裡關了起來?”
沈吟洲:“頂頂大好人?”
晏錯一臉坦然:“對啊,我小時候常扶老奶奶走路的,老奶奶總誇我好孩子。”
沈吟洲一開始還沒聽出來有什麼不對勁,細品之下發現一絲端倪:“殿下從小就是太子,怎麼會有機會總是扶老奶奶走路?”
晏錯異常坦然,甚至還有點憤慨:“彆不拿我皇祖母當老奶奶,我皇祖母吃得驃肥體壯,扶她我不費力氣的嗎。”
究竟是哪裡的問題,為什麼每次和晏錯聊天都有一種胸口發堵的感覺,這個角色好像離他的想象越來越遙遠了。忍了這麼久終於還是沒忍住,沈吟洲仰天長歎一聲,重新把臉埋進枕頭裡。
衛觀的事情還是按照原著的劇情發展了,綁過第三日,他就被賜了黥刑,臉上刻了一個“謗”字,趕回青州。
這一去,按照劇情的進程,恐怕要五六七八年後才能再見了。
受傷後幾日沈吟洲沒再折騰,就在良室裡養養傷,鬆鬆土,給之乎洗洗澡,日子過得好不愜意。
給之乎洗澡是個大工程,這小鳥兒要求一日比一日猖狂,一開始是溫水就滿足了,後來要求自己的洗澡水裡必須要有花香,再後來要求沈吟洲必須額外給他頭上頂上一朵最漂亮的小花花,就像之前做的那樣。
沈吟洲一一滿足了他,之乎很是受用,允許沈吟洲成為第二個聽見他美妙歌喉的人。
沈吟洲:“所以第一個是誰?”
一旁的晏錯放下書指了指自己:“第一個受害者是我。”
之乎:“小洲,我們鸚鵡的嗓音都是很動聽的,百靈鳥知道吧。”
沈吟洲:“知道。”
之乎:“它倒是和我沒什麼關係。”
沈吟洲:“……”
之乎:“黃鶯知道吧。”
沈吟洲點頭:“知道,但我猜它和你也沒什麼關係。”
之乎:“這倒是。”
晏錯笑出聲,拿著書的手微微發抖,臉從書側邊露出來,一雙冷清的眼睛生生笑彎了,對著沈吟洲發問:“烏鴉知道吧。”
沈吟洲點頭:“知道。”
晏錯:“烏鴉怎麼唱的它就是怎麼唱的。”
“晏子規——”
之乎發出尖銳爆鳴,斥責晏錯毀了它的名聲阻礙它找伴侶。沈吟洲撓了撓之乎的腦袋,說去給他找條手巾擦身體。
他一出房間,之乎想起一件事情。
“小洲好像在這裡待了好幾天了。”
晏錯答:“今天是第九天。”
之乎:“好吧,我又欠你三根羽毛,等掉毛期的時候再向我要。”
晏錯笑笑,輕輕道:“已經超過七天,這次我也沒贏,算打個平手。”
之乎靈活地動了動脖子,沙礫一樣的眼睛看向晏錯:“你說小洲會在這裡待多久?二十天,一個月?我希望他能待得久一點,我喜歡他給我做的小木盆。”
晏錯放下書,走到窗邊,看向窗戶外麵沈吟洲翻找手巾的身影。他好像是個一刻也閒不下來的人,從到這裡的第一天開始就像隻倉鼠一樣忙忙碌碌。
“之乎。”
“嗯。”
晏錯的手搭上窗台,衣袖垂下,帶著幾道褶印,暖陽照著他從袖中露出的手指,他仰起頭,悠閒地像在曬太陽,可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不再玩世不恭,而是平靜的、平靜到有一絲冷漠。
“你知道的,不要期待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