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東三號墳的意思,整個亂葬崗都在那群神秘白大褂的助力下“複活”了。
可程西成天泡在墓園裡也沒瞧見幾個人。
她隻好用香作餌。
香,是詐屍者的食糧,卻不是唯一食糧。
程西去墓園前蒸了一鍋土豆,回來時一個比她還像麻杆的人正在鍋前啃呢。
如果他不是上麵吃下麵漏的話,程西並不介意請他吃這一頓。
那人聽見腳步聲,下半身沒動,上半身轉了過來。
程西看到他破爛衣衫下麵空空,沒有肚皮。
吃進嘴的土豆直接從肚子裡掉出來。
連接上下肢體的是一截金屬製成的椎骨。
那人的臉皮緊貼頭骨,脖子還沒有手腕粗,典型的餓死相。
他吭哧著往嘴裡塞土豆,噎得直翻白眼也不肯吃慢點。
程西懷疑他能把自己再噎死一回。
那人咽下一大口,口齒不清地說:“我住北邊六十八號。”
程西看看自己這幾天畫成的墓園草圖:“北邊隻有六十七個墳頭。”
那人從啃土豆的百忙中騰出嘴來:“北邊有七十多個墳呢,你數漏了。”
程西把草圖遞過去,示意他標注下自己住哪。
那人看半天:“你是怎麼把這麼亂的線條跟墓園裡的墳頭對號入座的?”
程西自己看看:“很抽象嗎?”
那人:“不抽象,是我缺乏想象。”
程西:“……”
她在死人軍團執行的都是機密任務,習慣了加密式的記錄方式,不論文字還是地圖。
她把地圖揣起來:“實地指認一下?”
那人把鍋裡的土豆全裝自己兜裡:“走著。”
程西瞅瞅空鍋,再瞅瞅地上吃過的土豆,緊跟那人去了墓園。
亂葬崗的墳頭都是隨機入土,很難具體區分橫縱排列,隻能按東南西北大致劃分。
北邊在墓園最裡頭。
那人一路走一路吃。
程西提著掃帚沿途打掃。
那人偶爾會停一下,指著平坦的地麵說那下頭有個墳。
程西趕緊掏地圖對照,有漏網之墳就補充進去。
那人的墳貼邊,位置還挺好認。
程西來回數了兩遍後確認那人的墳在她地圖上是六十四號,中間漏數的幾座墳有的磨平了,有的乾脆是個凹地。
程西摩挲下巴,想不通凹進去的坑是怎麼形成的。
莫不是死人跑出來的時候塌了?
墳都塌了,死人呢?
那人朝她擠眉弄眼。
程西若有所思。
那人還挺爽快,帶著程西滿園子轉悠。
程西承諾下回再給他來一鍋地瓜。
~
回到值班室的程西攤開矯正後的地圖作對比,再看係統給她分配的第三條工作內容就很值得玩味了——
管理墳頭。
其實就是想讓她管理死人吧?
不提這事都招不到管理員,提了怕是更沒人應聘了。
她上任後隻見過三個墳主,都沒什麼攻擊性。
如果所有死人都這樣,好像沒什麼管理的必要。
她正琢磨著,墓園方向傳來嘈雜說話聲,聲調逐漸走高。
有人在吵架。
程西立刻提鑰匙趕過去,一開門就瞧見十幾個死人圍成一圈,中間有兩位正在邊罵邊打架。
程西摸摸手表上正在顯示的第三條:“都彆打了。”
抱著對掐那二位猶如兩隻紅眼鬥雞。
程西懷疑他們沒聽見,提高調門又喊一聲。
那倆人還是不搭理她。
圍觀群眾紛紛起哄。
有兩個死得特彆難看的開始衝程西做鬼臉。
程西瞥他們一眼。
那倆人的鬼臉定格在他們破碎的臉上。
程西跨前一步,立在打鬥二人身側:“停手。”
左邊那位渾身金屬光澤,幽幽星光之下勉強能夠分辨出他的脊椎是人骨。
他朝程西啐了一口:“滾蛋,小丫頭片子回你屋睡覺去。”
他這話說完了,他的人也散架子了。
程西右手撓撓臉頰,左手掂量著一塊脊椎骨。
全程嘩然。
右邊那位穿著完好,乍看像個活人。
對手突然倒地,他驚得連退幾步,警惕地盯著程西。
程西睨向他:“你住哪個墳?”
那位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指了指程西腳底下。
程西低頭瞅瞅,還真踩著個拳頭大的小土包:“抱歉。”
然後她腳下一碾,土包徹底抹平。
那位:“……”
零碎那位腦袋是完整的,嘴裡仍在罵罵咧咧。
程西新奇地蹲下來盯著他看。
那位越罵聲越小。
程西拋起那塊脊骨,接住。
那位的眼神緊追自己的骨頭,生怕被這個看似很好欺負實則殺人於無形的小姑娘給扔沒影了。
程西:“你住哪?”
那位用眼神示意,居然也是程西腳下。
程西一看再看,就一個被踏平的土包。
她又看向站著那個:“你倆合葬啊?”
倆人同時“呸”一聲:“誰跟他合葬呐!”
程西移開腳:“這個墳到底是誰的?”
倆人異口同聲:“我的!”
程西看向其他人。
圍觀者們仰頭望天,擺明要看她的笑話。
程西也不氣惱,她又在那墳上碾一腳。
散架那位的金屬臉直抽抽。
站著那位倒是沒多大反應。